第63章
◎你家殿下在江南出息了◎
“人的性格有先天形成, 但更多却是后天铸就,你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好,其实她们也不一定愿意这样。”
颜青棠站在窗前, 看着外面的江面。
“其实小时候兰姐姐不是这样的, 从小她的胆子就比我大,小时候都是她带着我去爬树去凫水,有人欺负我, 也是她拦着我前面,可……”
可随着慢慢长大,大抵也是那时候她娘的身子已经不好了,也顾不上管她, 而她爹更喜欢将她当男儿养,于是一步步造就现在的她。
而兰姐姐的娘却对她管教甚严。
记得有一次, 她去找兰姐姐玩,本是说好的去外面逛逛, 可兰姐姐的娘却不让她出去, 说女儿家乱跑什么,兰姐姐还有女工没做完。
一次、两次,渐渐的她就很少再去找兰姐姐玩了。
“你说她们柔弱、怯懦, 她们为何如此?因为礼教纲常就是这么要求她们的, 让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她们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求她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
“一个从小只遵循别人所说, 甚至丈夫死了, 还要听儿子的, 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没出过远门,一生就被圈在那一个地方,她们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大,你让她们如何能有主见?”
她说得有些激动,景不免有些悻悻。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颜青棠迁怒地翻了他一眼:“等以后你家殿下登基了,让他少往民间发几座贞节牌坊,就算积了大德。”
景词穷。
想想他也是悲催,少有人能将他说得哑口无言,她无疑就是那第一个。
“那个贞洁牌坊,也不是皇帝让发的。”他从小到大,就没看过父皇往下面发贞节牌坊。
“那就让你家太子的爹,也是当今的皇帝老爷,多关心关心占了大梁一半人口的女子。朝廷总嫌种地时人太少,打仗时兵太少,做工时人太少,为何就没想想在女子头上动动脑子?为何江南富?你们就没细细思索为何此地与其他处不一样?”
江南一带也礼教森严,但相对其他地方来说,却好了太多。
大街上,女子虽不多,但绝对不少,也就那些大户人家要求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许多平民家的女儿是没有这种束缚的。
而会形成如此景象,还与当地世情有关。
江南一带手工业发达,这其中占了大梁一半人口的女子是缺少不了的基石。
就不说别处,反正就颜青棠所知,江南一带各大织坊机房,在里面做工的大多都是女子。
江南丝绸多,种桑树的是男人,但养桑、养蚕、缫丝、纺线、织布的却多是女子。提到丝绸布匹,自然缺不了刺绣,能刺绣的也是女子。
哦对了,还有茶叶。
炒茶的是男人,因为男人力气大,但采茶的大多是女子。
而这些东西不光畅销整个大梁,运出海在外面也是抢手货。
别的地方只把男人当人用,女人就关在家里,但在江南一带,女人也是劳力,而劳力就代表着金钱,这就奠基了当地女子的地位。
一边是礼教,一边是每月能给家中添几两银的进项,要是你你怎么选?
老百姓太懂得什么叫实惠了,与实惠相比,礼教就是王八蛋。
“你怎么说着说着骂起人来了?”景眼色幽幽。
她确实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她提出来,他确实从没有想到过这些。
“不是你说兰姐姐这样的女子不好?”
瞧瞧,她还记着仇呢。
“不是她们不好,是这个世道给她们的太少,若人人给予一把刀,相信她们也劈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所以你就是如此?”
颜青棠毫不赧然地点点头:“多谢你的夸赞。”
他是在夸赞她?
好吧,他是。
但每了解一点她,他的心就多为她震动一下,这些震动越积越多,渐渐聚成一股无法忽视的惊涛骇浪。
他想抱住她,但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于是只能站着,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看向窗外辽阔的江面。
“以后等太子登了基,我一定把这些话转述给他。”
要不由你来告诉他,也可。
京城,皇宫里。
乾武帝哪知晓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就贞节牌坊与人展开了如此深的探讨,他此时正在看暗卫递回来的信。
一时间,他表情甚是怪异,可以说是从未有过这般表情,引得内侍监首领太监福生,不禁抬头瞄了好几眼。
“陛下,可是殿下在江南出了什么事?”借着给乾武帝还茶的功夫,他顺势好奇问道。
毕竟是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情义非同一般,这种话福生也是敢问的。
‘乾武帝’睨了他一眼,道:“你家殿下在江南出息了。”
一听这话,福生就明白了,这位不是正主儿,是那位。
他干笑道:“殿下做了什么?”
“他啊,他在苏州被个当地女富商拐去当了面首,被人养在私宅里,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等着人家临幸。”
这下轮到福生露出被噎住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这要是让皇后知晓了,她的表情必是精彩至极。”
不同于乾武帝,这位主儿的性子要随性太多,虽说脾气难测,喜怒不定,但他心情好时,福生还是敢说话的。
“那此事可要告知娘娘?”
纪昜想了想道:“还是暂时不说了,等她主动来问朕,到时朕给她看看暗锋随回来的小册子。”
说着,他又开始翻起那本小册子,边翻边面露嫌弃之色,仿佛在想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
[当初你不也是如此?做甚嫌弃儿子?]
[我怎么如此了?明明是你做的事,做什么赖在我头上?]
他可不会功夫,也不会半夜带着人上屋顶。不过这些话乾武帝才不会说,只是淡淡道:[那我改天问问雔雔。]
[你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颜青棠回到苏州后,并没有当即回青阳巷。
而是在颜宅住了一晚,期间让人随着吴家派来的人,去点清了吴家仓房里张瑾购进的生丝,核清了数目对了帐,又让人约了吴家的债主黑爷。
茶楼雅间里,颜青棠正在静静喝茶。
不同于面对张瑾时的跋扈,黑爷在她面前收敛了许多,鸟笼子也不提了,神色郑重。
“还劳您亲自来。”
他陪着笑,把颜青棠的茶盏又斟满。
“你当初愿意拆借给他银子,不就是看着颜家的面子,我若不来,不是失了待客之道?”
别看颜青棠笑吟吟的,黑爷可不敢把她话当笑话听。
这话里敲打的意思明显,点明了当初黑爷愿意拆借给张瑾,明显就是打算坑他一笔,而有颜家垫底,他也不怕此人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