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人湖的情人。”◎

大学城附近的夜生活大概从不落幕, 几处转角隐藏的清吧,交错街巷石板的小吃摊贩, 暖黄街灯的深浅光斑和着烧烤架子上漫起的阵阵炊烟, 混杂着三五成群年轻人狂热放肆的说说笑笑。

沿街十里,青春皆有声响。

抹茶色调的奶茶小馆。

有人推门进,星月样的水晶风铃叮当作响,连带外头闷热躁动的热浪、声色扑面而来。

“没看人牵着手?小情侣谈恋爱呢吧。”

“你看是吧, 少爷?”

“……”

风铃复逢归宁静。

没听到任何只言片语的回答。

门外那道身影早已举步远离, 像从未停留过那般, 淡薄漠然消失不见。

逢夏垂着眼, 抽回手。

“我们真的结束了, 顾泽西。”

“夏夏……”

顾泽西紧蹙着眉,掌心里的温软落空, 她的手向来很冰,冰到连一抹温度都留不下。

攥紧手心, 一无所有。

少女冷静无比看向他的眼神, 如利刃、如温柔刀, 就是再无半点为他跳动的情绪。

无力感在此刻蜂拥而来。

他低声乞求:

“几天前我们明明什么都很完美, 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向……我向你保证, 只要等我处理完我们家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你想做什么事情,要什么人生,我都不会拦着你……你再相信我一次。”

情真意切的话语, 字字句句都只剩下难堪的回忆。

她也曾经很相信他, 曾经也觉得他对她是真的好, 他们之间会走得很远很久。

可她曾经的一腔真心早就被他用点点滴滴拆解践踏成粉碎。

她甚至变得不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

她轻轻拿了旁边的湿纸巾擦手,把刚才被碰到的地方慢条斯理,仔仔细细拭得一干二净。

将那废纸放在桌边,已是她最明了的回答。

随后,逢夏拿起手机头也不回,不管背后的人究竟还有怎样的保证和乞求,她坚定地走出这间从头到尾都不符合她口味的抹茶小馆。

隔壁街烧烤摊的烟火气吹到她脸上。

辛辣和闷热的,是她喜欢了很久却因为顾泽西再没尝过的味道。

她停在小摊贩自带的木质桌和塑料椅上点餐,地上还有些随处可见的签子,烟熏雾绕,是和刚才那高端的原野绿截然不同的环境。

坐下,大大方方仰头看满天高楼星河。

不自觉在一口金黄啤酒里淡笑出声。

或许都是如此。

选择自己爱的,比变成别人爱的样子。

更加畅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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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学院的课表大多都是满满当当的早八人,晨起时分炎日初升,遍地青草露珠香时,他们就已在操场上晨练出早功,直至大汗淋漓,今天一天的课程方才伊始。

在正课教学楼和练功房里来回穿梭。

忙忙碌碌一早上,本想着这下午没课,可以回宿舍剪辑VLOG素材,结果最后一节课都还没下,就收到陈彦老师发过来的消息,让她去舞室报道看剧目的舞蹈。

她没想到陈彦老师的答复来得这么快,昨晚才把她整理的角色感悟和分析发过去,今天便可以去看编舞了。

她这也大概算是通过考验了。

陈彦给的时间急,她一下课便急急忙忙往专用的练功房去。

她敲敲门,门上的透明窗往里面看。

练功房的空间本就大,四面皆用落地镜铺满,一字排开的扶杆似乎长到没有尽头,灰色地砖和黑色音箱,不开窗和灯。

里面便像漫画里的囚笼,一小抹黢黑的影子都被肆无忌惮的蔓延。

她视线在空荡的屋里逡巡。

陈彦老师和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在里面,现代舞教科书上出现的大佬,她认得另一位女人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现代舞编舞师。

音箱正播放古典小提琴曲,女人的舞步优雅而缓慢,舞蹈动作复杂繁琐,她却跳得很轻盈温柔,好像将她昨晚总结了无数遍晦涩难懂的资料轻而易举地跳在她眼前。

所谓翩若惊鸿。

不过如此。

逢夏轻轻吸一口气。

越看,念头就越强烈的在脑海里抗议,遍遍叫嚣——这不是现在的她能掌握的编舞。

那样肃穆又悲情的氛围,要从那样高难度的舞步里跳出来。

太难,太难。

虽说知道陈彦老师这次巡演的阵容强大。

但没想到真会到如此地步。

直至曲终。

“夏夏?进来。”陈彦对她挥挥手,等人进来用英文介绍,“这位就是逢夏,可能参与《茧》的演员。”

女人含笑打量她,说她比视频里还要好看许多。

还沉浸在舞蹈的震撼里,逢夏顿了半晌才礼貌颔首说谢谢。

陈彦拍拍她的肩:“都看到了?”

她点头,面露难色:“我……”

“不用紧张。”陈彦笑笑,“我本来也是给你两个选择的,记得吗?”

正如她之前所猜测,陈彦老师给她的是两个不同的剧目。

群舞压力小,独舞难度虽高,但含金量比起群舞高得也不是一星半点。

没有舞蹈演员会不想在一支惊艳绝伦的编舞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选择权在你手里,我先说好,两只编舞我都看好你。”陈彦说,“但如果你选《茧》,夏夏,你的水平还需要吃非常多的苦,这对你来说会很残酷。《茧》是我和Jen的心血之作,会作为压台表演,重要性不用我和你多说。”

“但如果你跳不好的话——这支舞将不会正式在剧场上映。”

“也就是说,你的训练没有任何表演机会。”

“如果你选择群舞,不会这么难。你要知道,整个江城,我只看好你参加这次《矛盾》的汇演,我真的很欢迎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舞蹈演员参加。”

……

直至晚上十点多,宽敞到漫无边际的练功房点着几盏明亮的小灯,超白镜面倒映出少女满是汗水的额角和绯红似画的脸颊,如临冬日,镜面被冷热交替的浪潮熏出一层薄薄雾气。

沿着窗摆缝隙卷进习习凉风和吱呀蝉鸣,昏暗的周遭跑进几许皎洁的月色,荡悠簸荡。

最后停驻在少女疲惫的身影上。

逢夏大喇喇地躺在地面上休息,气息还未平,碎发黏在脸侧。

她从中午到现在都待在这儿练习《茧》。

还过不到三分之一的动作,她摔了几次,右手臂磕碰都发麻,左腿的膝盖肿起一大片青紫,在粉白的肤色上分外扎眼。

练舞受伤是常态,她仰头盯着天花板那盏明亮的灯光,眼睛酸涩发晕,满脑子却还是陈彦老师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给了她三天时间选择独舞群舞。

她天生便是逆反心理严重的人,越不可能,越想做。

可《茧》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