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寻常女眷出疹子的地方都尴尬,大多在脖子、胸口和背心,再不然就是腿上,这些位置不好查看,虽然也能靠问和切诊出来,但到底不如她这个女人亲自看一眼来得好。
方清词显然也明白,领着姜肆就坐上了去恒王府的马车。
一边往王府去,他一边和姜肆说刚刚没说完的药材:“生白术要先浸润,再掺着麦麸皮炒至微黄后筛去麦麸皮,过后再用武火炒至焦黄……”
他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姜肆。
恒王府的马车自然宽敞,他为和姜肆避嫌,和她分坐在小桌两边,此刻抬头,便能看清她在发愣。
到口的土炒白术停在嘴边,他终于问出了这几天唯一一件私事:“你有事?”
姜肆回神:“啊?无事。”她只是在想,要去的是恒王府,她是不是有机会见到恒王妃?
方清词显然不太信她说的无事,但是他很体贴:“马上就要到了,进了门可别再走神,王府里头规矩多,免得犯了忌讳。”
姜肆自然说好。
等到了地方,她收拾了心情,跟着进了门。
一路穿花拂柳,所行之处略显陌生,却也有几分熟悉,她想,这几年许云雾果然没少折腾这园子。
正想着,她就听见熟悉的高昂声音:“薛绗我告诉你,今儿青青病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再敢出门,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你说不让我出我就不出?!有本事你来打!”
话音刚落,一个圆球就从里头滚出来,身后追着一根鸡毛掸子。
姜肆和方清词要进,许云雾和薛绗却要往外出。
两边在院里相碰,彼此都露出尴尬的表情。
姜肆悄悄去看。
许云雾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一张瓜子脸,脸上带着熟悉的怒意,看着只是略微圆润了一些。但再圆润,也比不上薛绗。
薛绗这人打小儿就胖,喝口水都能胖上半斤,后来他母妃觉得他这样不是办法,就想着给他减重,结果那时候的薛绗已经搬出宫外住了,他母妃说什么他都嗯嗯答应,扭头我行我素,照旧吃成个圆润的小胖子。
许云雾嫁给薛绗的时候,颇为滑稽。
那一年京都流行纤腰窄肩的削瘦伶仃之美,许云雾再臭美不过,上赶着追流行,把自己饿得像个竹竿儿似的,风一吹就能倒。
两人成婚,一胖一瘦,衬得对方的身材格外突出,像极了扁担和扁框。洞房的时候,许云雾饿得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倒在床上,薛绗也一点都不知趣,当着她的面就哈哈大笑。
两个人就这么成了欢喜冤家。
许云雾天天和姜肆抱怨薛绗——别的妯娌都不耐烦听她讲薛绗每天吃得多少,姜肆也就成了她唯一能够抱怨的对象。
姜肆死之前,还听许云雾说过两日要找她呢。
可惜她死得早了点,倒成了遗憾了。
薛绗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不得不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挽救着自己残存的形象,许云雾趁机追上来就是一鸡毛掸子,立马赢了薛绗一声惨叫。
恒王府伺候的人睁着眼睛,都见怪不怪了。
许云雾揍完人,把鸡毛掸子一搁,掐出王妃的气度,往方清词和姜肆脸上一看。
下一秒她就瞪大了眼,指着姜肆磕磕巴巴:“你你你!”
姜肆眨了眨眼,以为她认出来了自己,心想这速度比薛准还快啊。
结果许云雾跳起来:“好你个薛准,四十岁半截都要入土了,还在这玩什么替身是吧?!”
她抄起刚放下的鸡毛掸子就冲到姜肆面前:“我倒要看看,哪来的小妖精,敢和四娘长一张脸!”
她速度很快,但方清词更快。
他一把将姜肆护在了身后,温隽的眉皱起,语气温和,却坚定:“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姜肆顺势躲在了方清词背后。她对许云雾可太了解了,她这鸡毛掸子说不定真能抽到她头上。
果然,许云雾左蹦右跳,就是想和她面对面单挑。
奈何方清词护她护得很严实,他一边拦着,一边试图和她交流:“王妃娘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停下来好好说。”
许云雾:“我听个屁!你让开!今儿不问清楚,我就不姓许!”
姜肆“哦豁”一声。
薛绗也不急着出去了,悠哉悠哉立在边上,也跟着“哦豁”一声,就差拿把茶壶坐下嗑瓜子了:“精彩,真精彩。”
但方清词并不动摇,依旧和许云雾分庭抗礼,牢牢地将姜肆护住。
事情终结于许云雾的精疲力尽。
姜肆这才站出来:“王妃娘娘,我们是来给令爱看病的。”
淡然潇洒,仿佛完全不是曾经的姜肆,也不像是刚刚被追着打的人。
许云雾仍旧瞪她。
姜肆垂着眼,心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二十年都过去了,彼此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从生下来到成完亲再到死去,认识的人不知凡几,几百上千个人,她也未必能记得住每个人的面孔和性子。
如今又是二十年过去,许云雾认不出她,属实很正常。
她能记得姜肆长什么模样,姜肆都觉得有些意外,毕竟这祖宗时常说的,她长那么大,从来不记不重要的人。
——可见她在许云雾心里,还是有几分重要的。
方清词也说他们是来给小郡主看病。
到底还是女儿的身体重要,许云雾让开了位置。
方清词不适合进屋内,就在外面等着,出门之前,他已经和姜肆讲了一些疹子的辨别方法,是过敏还是别的原因,只要姜肆进去看一眼就能分明。
只是他看一眼不情不愿的许云雾,心里总是有些担忧。
姜肆回头朝他笑笑,小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许云雾脾气差些,但不是不知轻重,不明事理的人,她对她很熟悉,也能轻松拿捏。
方清词看着她,没有错过她唇边狡黠的笑。
“那好,我就在门外等你。”
他依旧将姜肆和许云雾隔在两边,直到送到门口才停住脚。
姜肆进了门。
薛青青窝在床上,帐子遮得严严实实,直到姜肆问她话,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姜肆之前没碰见这样的病例,唯一知道的还是出门时方清词临时教给她的纸上功夫,这会儿看着薛青青,她十分慎重:“有发热么?”
薛青青哑着声音说有。
“身上是不是瘙痒,夜里睡不着觉?”
“对,总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