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姜让觉得或许自己寻找到了真正的理由, 可这样的理由却让他无比得沉默。
叶清并不理解他为什么沉默:“论理来说这是好事,咱们也有理由继续亲近太子,说实在的, 这么多年咱们对太子冷冷淡淡的, 总是伤了孩子的心。”
姜让说:“咱们不亲近太子,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陛下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人人都会盯着太子, 不是每一个人都好心,亲近他的人越多,太子反而更加危险, 说不定会利用姜家太子的感情去威胁太子。
“只有让太子永远被陛下一个人庇护着,他才会越安全。”
叶清:“那现在怎么说?这姑娘的身份到底怎么解决?”
姜让表情复杂:“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主,得去找母亲。”
姜母生着病, 却并不严重,姜让每日都会带着夫人过去探望,正好今天还没有去。
他对姜肆的印象还算不错——除了那张过于相似的脸以外。
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可能并不能接受这位姑娘:“按理来说陛下吩咐的事情咱们照旧做就是了,可是母亲,我想着, 您应该亲自去见一见她, 然后再做决定。”
姜母年纪大了,头发微微花白,一直闷声咳嗽着:“既然是为了太子,那么咱们见一下是必然的, 你先去打听一下这姑娘,咱们找个合适的时机, 过后再商量对策。”
姜让应下。
姜肆的消息被薛准有意隐藏过,寻常人要打探还真的不容易, 但是姜让并没有遇到阻挠,轻而易举便获得了消息。
“学医?”他眉头微微松开,“既然学医,便请她来为母亲看一看病吧。”
#
姜肆那天在回去以后,忍不住去找了薛准。
“我见到他了。”她语气有些惆怅,“哥哥也有些老了。”
薛准笔墨一停,被她一句也老了戳中,忍不住地看她。
心里的一点酸涩在看见她的表情的时候一扫而空,反倒只剩下了心疼:“毕竟二十年都过去了。”
姜肆也只是惆怅了一小会,立马又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让能够猜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够猜得到,虽然她并不知道薛准是故意让姜寐去接人的,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薛准伸手去拉她的手:“首先,咱们得解决楚晴的父母。”
其实他们本来可以不用理会这一对父母的,山高路远,他们也管不着姜肆,但是薛准做事情一向谨慎,他怕以后有人去查姜肆的身份,再利用楚家生事。
“我就是想把所有可能性都拿捏在手心里。”薛准说,“姒姒,我经受不起任何意外了。”
他们的人生毁于意外,好不容易拥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谁也不想放弃。
薛准说:“你和原先的自己长得相像,如果能够让姜家认下你,说你是他们的远方亲戚,亦或是别的,咱们再将户籍改了,处理掉所有的痕迹,楚家就不足为惧。”
姜肆进宫总共也没有见过多少人,从前和她一批进宫的家人子已经被薛准找了由头放出宫去,就算她们见过姜肆,那又怎么样呢?等姜家认下姜肆,只要改一个名字,谁都认不出她来,就算以后听说了什么事情,她们也没法说清楚姜肆到底是谁。
至于石中意等人,那都是他的心腹,没有他的命令,他们绝对不敢向外透露任何一点信息。
所以最终还是要让姜家心甘情愿地认下姜肆。
姜肆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她并不觉得薛准这样的做法有错,如果换作是她,她也是这样的想法。
只是她一直害怕,怕姜家的人认出她,又怕他们认不出她。
父母兄弟之间,和丈夫之间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倘若薛准当初没有认出她,她也并不会说什么,只当做是缘分尽了,可以坦然地接受他的变心和离去,顶多黯然神伤片刻,可是父母亲情不一样。
那是刻在血脉里的东西,叫人无法割舍——至少,至少如果她的家人们认不出她,她一定会很难过。
倘若姜家是和楚家一样的做派,姜肆反倒不会有任何的难过,可偏偏不是,二十年后的第一次重逢,姜让将她护在了身后,只这一样,就足够使她动容。
姜让派人来请她去给姜母看病,她答应了。
她也想知道姜母的身体状况。
姜肆到姜家所住的地方只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这是薛准的刻意安排,倘若姜肆愿意去和他们见面,这个距离不远不近。
出来接她的是叶清。
姜肆和这个大嫂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短,印象里,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以前经常会有小姑子和大嫂之间的矛盾很深的说法,姜肆都嗤之以鼻。
所谓的婆媳、姑嫂之间的矛盾大多数的原因都是在于丈夫儿子、丈夫兄长的不作为。不在中间调和,两边都是敷衍,继而加深双方的矛盾。
姜让不是这样的哥哥。
他会耐着性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得明明白白,解决两个女人之间所有可能出现的毛病,所以姜肆和大嫂关系向来不错。
叶清小心看向姜肆,然后也跟着一怔。
在看到她之前,她已经做好准备,不论接到的人是什么性子,她都会好好相处,就算是跋扈一些,那也不是不能接受——陛下的命令,不接受也很难。
但一看见她,叶清就知道丈夫为什么会说要让她先见一见母亲。
她收起脸上的愕然,仰起脸笑,领着她往里走,一边说:“家里老太太的病倒也不算严重,就是时不时的会犯一下,倒也起了不少的太医来看,只是都说不能根治。”
打起帘子,姜肆直直地往床榻上看。
姜母卧在床上,也往外瞧——姜让没告诉别人,却告诉了母亲模样相似的事情,他怕自己的母亲见到姜肆可能会失态。
姜母直直地往外看。
外头的阳光真好,斜斜地照进来,顺着掀起的帘子攀爬而上,落在姜肆的手上和脸上,泛着金色的光。
姜母这些年念佛,梦里常见佛光,就像此刻一样,那些佛光攀附在女儿身上,送她到达彼岸。
她吃斋念佛了一辈子,期待着女儿能够在死后也能获得安宁,不再痛苦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