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明德二十二年。
姜肆送走了最后一波来看病的病人, 回头叫小伙计收拾收拾准备关门。
两年时间,已经足够小伙计和她混熟,甚至能够插科打诨了:“姑娘明儿还来么?有好几家病人说是兴许明天要来。”
姜肆是隔一天来药铺, 一般前一天看完病, 晚上就会回皇宫或者别院,亦或者是姜家那里去住上一段时间,在皇宫的时候多一些, 剩下的就是姜家。
姜家人甚至希望她每天都能够回家里住,每回姜肆回去,连脾气最差的姜父都会刻意摆出笑眯眯的脸——他这个笑吧, 显得特别僵硬,很明显以前不爱笑,但是想让姜肆看出自己的和善, 所以竭力要露出笑,别说是像以前那样高声训人了,见了姜肆,他连说重话也不敢。
姜肆每回看见都想笑。
姜寐有时候和自己这个姑姑说话,都戏说每回她在家, 祖父都变得没那么严厉, 显得慈爱非常了。
她随口应了一声小伙计,准备收拾东西进宫。
也不知是她不凑巧还是怎么的,进未央宫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一群大臣出来,两边一见面, 彼此都愣住了。
还是姜肆反应快,低下头行礼:“大人。”
这几个大臣互相对视了一眼, 没说什么,笑着回应, 结伴朝外走。
其中一个走到一半回过头,恰好看见陛下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去扶刚刚那个女孩,眼里带着笑,动作很温柔。
这群人一出宫,还没来得及分开,就有一个人提议要去吃喝一顿,他做东,所有人便跟着去了酒楼。
觥筹交错,酒香情浓。
席间难免聊起国事。
这个说:“陛下这两年好似有意培养太子,前儿我看我折子上头还盖了太子宫的印。”
“可不是么?不过太子也确实该历练起来了,前些年陛下把太子看得太紧,只叫他读书,我瞧着太子多少有些书生气,太过软和了些,这两年就不一样了,接触的政事多了,人也锋利起来了。”
“说实在话,陛下和殿下谁处理政事……都没差,都算是难得的明君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大家的认同,陛下雷厉风行,眼里见不得沙子,虽然难捱一些,但大事上从不犯错,叫人安心,而殿下这几年锋芒初露,但他心中自有沟壑,镇定却又保留着良善,比起从前能够多喘两口气。
不论是在谁手底下当差事,都算是好事,毕竟是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的存在,总是容易叫人惧怕的。
几位大人席间笑着敬了一杯,算作庆祝。
有一个擎着酒杯,半晌没有动作,同座推推他:“凡之怎么了?”
唐凡之瞅瞅他,说:“我瞧着刚刚那姑娘眼熟。”
同座立马起哄:“凡之年纪轻,总不能是春心动了,想娶妻了吧?”
唐凡之闹了个大红脸:“不是,真没有,我就是觉得人家眼熟……”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前两年,姜家认回来的那个姑娘。”
这话一出,彼此都沉寂下来了。
姜家。
所有的朝臣里头,姜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毕竟头顶上挂着太子母家四个大字,一言一行也容易叫人关注。
“姜家这几年好似和太子又重新亲近起来了,莫不是因为太子重新掌权的原因?”
“屁,要是因为太子掌权,早干嘛去了?陛下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要是姜家,早扒着太子不肯松手了,还能等到现在?”
“那你说怎么着?”
“我说啊,必定是陛下的授意,前些年叫太子和姜家亲近,万一姜家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可怎么办?到时候反倒带坏了太子,这两年就不一样了,太子年纪大了,陛下年纪也上来了,给太子立威信、拉拢人才是正经。”
“谁叫陛下是个老鳏夫呢,啊?哈哈哈哈!”
陛下的脾气好一些,和朝臣们的关系也融洽,互相调侃也没什么,反正都是私底下的,只要不传到陛下耳朵里头就成。
大臣们喝了点酒,酒气上头,险些胡言乱语起来。
唐凡之被喂了两口,也有些微醺,想起刚刚陛下扶人的动作,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低声问:“陛下这么多年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想娶妻了呢?”
“怎么可能?”旁边有人反驳,“凡之啊,你年纪轻,不知道从前的事情,早些年的时候提起娶皇后这事儿,陛下总要生气发怒,他娶妻?根本不可能!”
这事就这么敷衍着带过去了。
唯有唐凡之不太信他们说的话。
他娶过妻,能看的出来陛下那样爱护,绝对不是他们所说的没什么关系。
但无人认可,他也就不提了。
本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在意,偏偏没多久,又有人瞧见陛下和姜家那位姑娘挨在一起逛花园。
流言慢慢汹涌起来了。
所有人都在想,难不成陛下真打算再娶皇后?
一部分人猜测,陛下大约是想更加拉拢姜家,所以才和姜家的女孩儿这样亲近。
另一部分人觉得没必要,姜家已经是太子的母家了,关系摆在那里,陛下何必为了姜家的支持委屈自己。
不论是哪个猜测,都让人意识到,陛下红鸾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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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姜重和姜让坐在一块儿,也讨论起这件事。
不过,他们的重点不一样。
姜让问:“这事儿会不会对妹妹有影响?”
朝中流言四起,难免会有人把目光放到姜肆身上,关注的人多了,对她会有影响。
姜重摸了摸自己的小胡须,说:“影响是必然的,但不一定是坏的影响。”
自从女儿回来,他的一颗心便系在她身上,也对外面的舆论十分注意,生怕出现一点儿对她不利的说法,但这回这件事不一样。
“我总觉得,陛下是故意叫人瞧见的。”
他看向儿子:“若陛下有意要藏,怎么可能叫人发现?都已经藏了两年了,外头的人一点风声也没听到,难道从前就没有发现的?”
多半是那些宫人们被要求守口如瓶罢了。
如今的消息却漫天飞舞,无人制止,其中没有陛下的授意,他不信。
他说:“儿啊,你这是关心则乱。”
姜让撇开头:“妹妹的情况不一样,要小心才好。”
姜重嗯了一声:“兴许陛下有什么想法也不一定,再说了,二娘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个见不得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