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罗幼度,黄口小儿,欺朕太甚

罗幼度这话音一落,莫说是下方的范禹僻。

即便王景、韩令坤两人也瞪圆了眼珠子。

范禹僻的身份是蜀国使者,他代表的是孟昶。面见郭荣,这是两国君王之间的对话。

怎么能说砍就砍。

范禹僻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我代表我主面见贵国君上,为何要杀我?真当我蜀中无名士,随意可辱?要杀便杀,我范禹僻何惧你!”

罗幼度缓缓转身,看着大义凛然的范禹僻厉声说道:“在我罗幼度眼中,这天下只有大周天子,没有什么大蜀皇帝。随随便便来个人自称皇帝,就想与官家平辈论之?官家心系天下苍生,可没那个功夫理会闲人。”

这番话说的范禹僻脸色青紫。

王景、韩令坤面面相觑。

韩令坤尚好,足够稳重。

王景气得一拍大腿,心道:“难怪官家这般喜欢罗老弟,这话说的真他娘漂亮。老子我要是有这张嘴,还怕什么算计,保不定就是符彦卿第二了!”

好半晌,范禹僻才反应过来,手指着罗幼度,不住颤抖,骂道:“黄口小儿,指天画地,目中无人……”

他还没骂完,上头就飞下来一物,砸在了范禹僻的脑袋上,跌落在地,四裂开来。

罗幼度定睛一看,却是一方砚台。

王景从上首冲下,对着倒在地上的范禹僻就是两脚一踩,口中骂道:“娘的,什么玩意,骂我兄弟。”

这才是中原武将对待文官的真正态度。

若不是因为罗幼度是中央来的,可能影响到他的前途,王景压根就不会正眼瞧他一下。更加不可能,累积今日友情。

“真砍了?”

王景望着罗幼度,问了一句。

罗幼度看着已经晕阙的范禹僻,以及他脸上的大脚印,脊背微微发凉,庆幸自己一开始惹的是赵匡胤。这货不是骄纵的主,有着一定的政治远见,知道郭荣不喜武将蛮横,忍了一手,不然自己保不定就是这下场。

“算了,都这样了,想必也知道教训。将他丢出去,告诉他想和谈没门,这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他随行的使者也打一顿,赶回蜀地去。”

王景挥了挥手,让人将范禹僻抬下去了。

罗幼度笑着望向王景、韩令坤道:“二位兄长是否愿意吓唬那孟昶一吓?”

王景兴致昂扬问道:“怎么吓?”

罗幼度回答:“直接分兵两路。一路出陈仓道下段,屯兵固镇,做出一副攻打阳平关,进军兴元府的架势。另外一路做出进兵白水关的架势……官家没让我们继续进兵,咱们也不打,就在人家门口溜一圈。能够逼迫孟昶去帝号,改称国主,尊官家为主是最好。就算不能,也能叫他们寝食难安。一得到官家的命令,我们直接撤军。”

罗幼度依稀记得历史上蜀国君臣因贪腐与挥霍无度导致经济奔溃。

然后孟昶强忍着屈辱,低声下气的给郭荣写了一封求和信。

但信中的开头就自称“大蜀皇帝”,气得郭荣直接不鸟孟昶,信都懒得回。

足可见郭荣对于自己这大周天子的唯一性是很看中的。

只是当时后周正在与南唐争夺江淮,也就没有后续了。

尽管以罗幼度的思想来看,并不觉得孟昶称天子,跟称国主有什么区别。

反正大周的触手暂时伸不进蜀地。

可古人的思想却不一样,能够逼得孟昶去帝号,改称国主,那绝对是天大的功绩。

历史上周军攻后蜀夺四州并没有给后蜀带来多大的伤亡,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蜀军前前后后损失兵马超过两万五。

其中李廷圭所部就一万五千兵士,还有秦州、凤州、成州、阶州的守兵。

历史上蜀国可没有如此大的伤亡。

蜀国疆域虽广,人口一直是硬伤。

罗幼度记不得后蜀到底多少人口,但到顶不超过五十万户,这一下子丢四州地,折损两万多兵士。

算上军备物资什么的,这种损失对于一个经济千疮百孔的国家来说,那是致命的。

指不定逼上一逼,会有特殊效果呢。

王景看着韩令坤道:“我觉得可行。”

韩令坤亦道:“那就试试吧!你我一人一路,某去白水关,褒国公去阳平关如何?”

白水关靠近剑阁,过了剑阁直接入蜀。

陈兵白水关,最有可能逼得对方来战。

韩令坤想借此顺势在捞点功绩。

王景已经不在意功绩了,只想着能不能趁势讨好郭荣,继续坐稳西北一霸的位子,其他别无所求。

范禹僻是在王景的兵士身旁给赶回蜀地的。

这毫不掩饰的攻取兴元府的架势,让范禹僻心寒胆落,不敢有任何迟疑,即便是脸上的伤也不去治了。

哪怕休息的时候,他也只是将鞋印拭去,坚决不上药,免得在抵达成都的途中康复。

蜀国皇宫。

一婀娜多姿的白衣女正在操着刀具,轻巧的将薯药切成了薄片。

光亮锋利经过千锤百炼的刀具,映照着白衣女细长白嫩的巧手,好似白玉一般。

白衣女动作轻灵快捷,不过转瞬之间,便将一长段的薯药切成了无数薄片。

白衣女取来莲粉,心细的将薯药片包裹其中,施以调料,放于蒸笼蒸制。

掐好时间,取过蒸制好的食物,轻巧的放入食盒。

在打开蒸笼的那一瞬间,莲花的清香扑鼻。

“好姐姐,在院里见不着你,便知你来这了。好香,姐姐的手艺,天下一绝,难怪深得陛下荣宠。”一红艳娇媚的女子梳着高高的髻发,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厨房。

白衣女柔声道:“陛下为国事担忧,昨日一天都未进食,正逢月旦,我亲自做些他喜欢吃的,望能够勾起他的食欲。”

娇媚女子叹道:“都怪那罗幼度,没事打什么仗。弄得陛下都不来院里陪我们姐妹了,听说还要减我们俸禄。将我减为四品官的俸禄,这哪够呀。”

白衣女声音很淡然有些空灵,说道:“若是妹妹缺钱,我这有一些,可以随时来取。走吧,我们一起见陛下。”

娇媚女子大喜过望,与白衣女并肩走着,一路上却一直数落着挨千刀的罗幼度。

白衣女静静的听着,却也不回一句话。

二女来到前厅回廊,却听殿内一震咆哮:“罗幼度,黄口小儿,欺朕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