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埋下一颗大雷
成都府衙。
杨尙谦卑地跪伏在堂下。
“外臣杨尙拜见天朝皇帝陛下,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杨尙就是大理杨家的族长,大理白族是第一大族,段家、高家、杨家、董家都是白族人。
而杨姓在白族中占据了足足三成人数,当年南诏高级官员有两百余人,杨姓就占据了五十三人,南诏德化碑上二十个人物,姓杨的就有十一个。
也是因为如此,杨家不管在之前的南诏,还是现在的大理,地位都很尴尬。
杨家强吗?
强,但真正攀顶的却没几个。
就是因为杨家太强,不管是当年的南诏王还是现在的大理段家皇帝都不能不用杨家,也不敢重用杨家。
段家皇帝不是没有想过联合杨家对付高家,但是真的搞定了高家,杨家谁来对付?
高家的崛起是因为从龙,开国功臣,崛起也就二三十年的事情,没有什么根基。
杨家是强了几百年的大族,真要让杨家崛起,段家能不能当皇帝都难说。
故而并非段家不知道用杨家来对付高家,而是不敢。
直到中原的插手,段家才敢与杨家合谋。
毕竟唯有中原,才能压得住高家与杨家。
“免礼,看坐!”
罗幼度示意杨尙入座,暗自好笑:大理的高家、杨家都在联系自己,卖国卖地飞起。
唯独段家一点表示都没有。
是因为不想表示,不想抱中原大腿吗?
不,是因为没资格。
高方奈何不得杨家,还奈何不得段思聪?
这回到大理便将段思聪变相软禁了。
杨尙不敢正视上首的中原天子,瞄了一眼,正襟危坐。
罗幼度道:“朕已从马帅口中得知令郎在东川郡一事上的配合,朕甚是欣慰。对于高家,朕并不信任,东川矿场的运作,还得你们杨家,担待一二。”
杨尙高声道:“外臣必不让皇帝陛下失望。”
他说着起身带着几分谦卑地拜服于堂前,道:“外臣虽远在南疆,却酷爱中原文化,向往天朝上国之繁华,年少志愿便是入中原求学。若唐玄奘一般,向中原求得孔孟经典。只是家国动荡,不便远行。现有一子,叫杨允仁,与外臣一般,痴迷中原文化。不知可否随陛下如中原求学?”
杨尙言语中透着对中原的崇拜,对中原的向往。
罗幼度心领神会,他想到了当年的南诏王皮逻阁。
隋末唐初洱海地区有六个实力较强的小国,分别被六个国王统领,被称为六诏,分别是: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其中蒙舍诏在诸诏之南,称为南诏。
南诏之所以能够崛起,一统六诏,便是因为皮逻阁不断地跪舔大唐。从而得到了大唐的支持,一统了六诏,才有了南方一霸。
杨尙如此谦卑,想必所谋甚大,大有可能想要成为第二个皮逻阁。
毕竟南诏国灭,最先崛起的就是杨家人。
杨干贞建大义宁国,但为段思平所败。
罗幼度道:“难得杨公如此向往中原,朕准了。朕不但要满足令郎的愿望,杨公向学之心,朕亦要满足。回京之后,朕会从中原择饱学之士入大理讲学,并整理孔孟经典送往大理。此外朕特许大理学子入成都,甚至入京求学。”
杨尙一脸大喜,道:“如此我等偏远南荒之人,亦能学习孔孟圣人之言。陛下仁德,光照千古。”
罗幼度、杨尙围绕这方面略作商谈,定下基调。
杨尙需要得到中原支持,增加自己的影响力,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野心目的。
罗幼度需要通过杨尙在大理宣扬中原文化,达成思想上的大同。
各取所需。
正好罗幼度本就打算利用诸葛亮的影响力做文章,打入大理百姓的信仰。
现在好了,左手孔孟,右手诸葛亮,给大理来一场精神灵魂上的洗涤。
杨尙未必就看不出罗幼度的野心,但是哪有什么大局为重。
自己的利益才是大局。
跪舔中原,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至于大理?
杨家,高家,又有那个将段家放在眼里的?
罗幼度让人将杨尙送离府衙,随手拿过身旁的礼单。
这是杨尙觐见送的重礼,足足有百种之多。
罗幼度目光落在了一款来至于蒲甘王朝的翡翠白玉镯上,让人将镯子取来。
罗幼度看着手中洁白温润的白玉翡翠镯,颇有些意外。一般而言,翡翠越绿,越是纯正。
他手上这种白色的玻璃种翡翠反而少见。
将白玉翡翠镯收入囊中,罗幼度走回了内堂。
花蕊夫人正在收拾着细软,俏丽的姿容带着淡淡的忧愁。
她以知即将北归的消息,想着即将面对汴京的符清儿等人,不免有些忧愁。
相比正宫符清儿魏王之女的身份,折赛花边帅之女,周娥皇江南名士之女,自身更是力压中原江南的才女。
自己这有夫之妇,委实上不得台面。
花蕊夫人一开始的目的很纯粹,她不想沦落风尘。即便不可避免的沦为玩物,也得是一人的玩物。
面对罗幼度,她一见面就展露自己的姿容手段,暗自挑逗诱惑服侍。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花蕊夫人发现罗幼度声色上与常人无异,面对自己柔情似水地照顾侍奉,乐在其中,为之受魂。
但每每遇到正事的时候,他总能克制自己,以正事为先。
不管玩得多疯,他都会按时起床锻炼看书,处理政务。
他会跟自己胡闹,甚至白日淫宣,却都在公务处理完之后。
面对繁杂的国务,大理的军事,甚至于千里之外的江南战局,他都指挥若定,文臣武将如臂使指,上上下下莫不信服。
花蕊夫人在一旁看着,心生敬慕。
相比因自己一句话而累得整个蜀地百姓遭罪的孟昶,相去不可计量。
能够服侍如此人物,是自己最大的福分了吧。
花蕊夫人暗自想着,更加用心尽力地伺候着。
直到得到北归的消息,花蕊夫人方才醒悟惊觉。
在成都唯有自己,可回到汴京就不一样了。
万一宫里的皇后嫌弃自己,或是恩宠不再,那可如何是好?
不免患得患失!
罗幼度见花蕊夫人神色有异,故作不知,大步入内,说道:“夫人给朕揉揉肩,这些日子接见了一些老顽固,可将朕累得。也不知他们难受不难受,一大把年纪了,跪坐的毕恭毕正,累得朕这肩膀都不敢妄动。免得他们跟朕的那个窦相一样,念着《礼记》来劝诫自己。”
花蕊夫人轻笑上前,道:“陛下是贤君圣主,方才会顾及他们。换作庸主,岂会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