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魔童案章结

“……”

审讯室里,李同才得知自己儿子惨死之后,始终双手抱头伏在审讯桌前,痛苦使他身体颤抖,却又哭不出声音。

三福带着徐少威耐心地等着李同才恢复理性,审讯室外,家怡站在小窗前,望着里面抱头忍痛的男人,有些走神。

方镇岳忙完手头工作便来审讯室找人,见到家怡形单影只立在审讯室外,莫名嗅到一丝脆弱感,心口抽紧,他走到她身边,低头盯着她望了一会儿,才开口问:

“怎么样了?”

“岳哥。”她声音轻轻的,不知是怕惊动审讯室内痛苦的男人,还是自己。

“凶手已经招了?”他问,其实来之前他看过口供了,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的情况。

“嗯。”家怡点点头,“把相关人员的口供集全,基本上就可以整理文件准备结案了。”

这世上也有一些凶案并不难辨真凶,却同样是让人如鲠在喉的惨剧。

审讯室内的李同才忽然哽了一声,随即抬起头,用力抹了把脸,随即不等三福问询,便开了口:

“……我本来是想带她回家的,我一直没有变心,也很疼小同……今年我爸妈本来松了口,是同意见美霞和小同,我这才答应美霞今年一定带她回家。

“可是……我听到母亲跟家里的阿姨聊天,说起要看看小同这个孙子,如果孩子好,就去母留子……如果小同被强行从美霞身边带走,我不敢想象美霞会多难受……

“我还想着将来娶美霞进门,想她跟我妈和平相处…就没告诉美霞我妈的打算……

“我每天都在跟家里冷战,想办法博弈出一个好结果……

“我跟女下属真的没什么……”

李同才说着说着,忽然再次一把捂住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哽咽呜咽:

“早知道……

“是我没有照顾她们母子啊……呜呜……”

家怡用力闭上眼,一时竟不知该悲伤还是愤怒,原本在这个案子里,可以将愤怒寄托于这个男人,和那个犯浑的母亲,但现在忽然被一股茫然的悲恸揪住,她迷茫得闷住所有情绪,一下失去了寄情的方向。

攥在身侧的拳头忽然被抓住,一股充满力量的暖意笼罩住她,一时让她心跳暂停,悲伤暂停——

仰起头,便对上方镇岳严肃的脸和温柔的眼睛。

他腮部微微鼓起,似乎因克制某种情绪而咬紧了牙关。他的眼睛幽深幽深,眉压得更低、更低,于是眼眸完全沉在阴影中,像一抹他人永远也看不透的深泉,里面荡着对她很重要、却无法看懂的波。

家怡一动不敢动,脑子里的悲愤和烦闷都消失,剩下的只有手——自己被岳哥轻轻握住的手。

她想要看清他的眼睛,却又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垂眸时目光落在他的衬衫扣子上,那颗扣子随着他胸膛的起伏而起伏,咚!咚咚!咚咚咚!扣子像一颗心脏,起伏间在她脑内奏响有节律的敲击,她的心脏也随之而动,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比安慰的词句更好用的方式,肌肤的碰触,温热、柔软的触感,或者粗糙、有力的掌握,都令人意乱神迷,再无暇他顾什么烦恼和惨剧。

只有那种力量和温度的交互,虏获人的全部神魂。

呼吸大概变得更热了,她好像看到自己吐出的气起了白雾,视野变得朦胧。

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方镇岳像触电般震动,手霍地张开,下一瞬,他将那只冒进的、不听自己掌控的、沾沾自喜又洋洋得意的左手送到唇边,隐约嗅到馨香,他脸孔猛然熏成胭脂色,又仓促将那只闯祸的手塞入裤兜,深深藏好。

家怡也忙敛目侧头,惊慌间不知所措,眼眸转动两下后,她慌不择路地向外走。

三福瞧见她,忙开口道:“十一姐,我们录好口供了。”

“哦。”家怡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悄悄摸了摸脸颊,好像也没有那么烫了,这才侧头道:

“三福哥去法证科收一下资料,少威跑一趟法医部吧。整理好资料,可以提交律政署了。”

“Yes,madam.”

“OK,十一姐。”

两人得令离开,将还坐在审讯室里的李同才交给了办理手续的军装警。

方镇岳靠在审讯室窗边,目送三福和徐少威离开,又目送易家怡背影转过门洞,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伸出双手揉了揉面孔,掌心有一丝甜,心口有一丝怅然。

转头再看审讯室内,李同才已经收了泪,正靠在椅背中发怔。

这世间情与爱……这世间情与爱!

……

……

【凶手先用长钉固定住死者手脚,然后以15cm的大铁钉穿透死者头骨眉心上方,再拔出铁钉,将木钉钉入铁钉穿过的孔洞……】

法医部的报告单收齐。

【犯罪现场血足迹与凶嫌韦美霞一致……凶器上的指纹与凶嫌韦美霞一致……】

法证科的化验单也已出具。

【……元月三号……警署接到报案……】

Gary的侦破报告也书写完毕,易家怡审阅后签字,递交方镇岳。

凶手无可疑,犯罪现场重现完毕,凶手认罪……

第二天早晨,所有文件整理好后,方镇岳将魔童案提交律政署,等待裁决。

当看到当天新闻后,李同才父亲大骂妻子愚蠢恶毒,并勒令以后家中诸事都不许她再插手。李同才木然面对父母吵闹,不发一言,只整理好行李,不顾母亲哭闹恳求,搬出了李家别墅。

韦美霞被转送监狱候审,自听说过李同才的想法后,韦美霞再没说一句话。真相让她身体里的恨、执念和怨全部被抽离,她像一株枯木,慢慢失去生机。

一切尘埃落定,B组办公室里,探员们处在对过往案子的悲叹,和忽然破案后无所事事的茫然中。

大家像游过一个案子又一个案子,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生死悲剧,仍未游到彼岸的冒险者,每一次游过一个岛,都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倦怠。

“张爱玲《流言》里有个小故事,下大雨的时候呢,没带伞的人挨着有伞的人想要躲躲雨,结果虽然得以遮去一点点雨水,却因为雨水顺伞顶汇聚成更大的水流,哗哗全流到蹭伞人的头上脸上,反而搞得更狼狈难堪。”九叔忽然开腔,说的居然是张爱玲,“寓意呢就是说,穷人结交富人,没有好下场啊。不仅遮不住雨呢,反而还被浇了更多雨水,亏得很喽。”

“九叔你涉猎够广的,居然连张爱玲都看!”刘嘉明骑在椅子上读报,一边考虑要不要去赌马,一边搭话。

“够闲嘛……”九叔说着摆摆手,叹口气,“钱呐,不是什么好东西。人赚钱就是为了买自由、买幸福、买**得到满足嘛。结果最后啊,被钱拴住了,时间、朋友和自我通通没有,自由更是完全葬送啊。什么幸福?为了点钱犯错的人有多少啊?那些为了赚钱买什么口红啊包包的后生女,学人家跑去做钟点啊,结果步入歧途,被捉到的时候各个涕泪横流,哪里有什么幸福可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