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起直念直到林一伯忽然问:“要不要再做……

新年将近,人们都在整理过去一年的喜与忧,购买年货,准备迎接新一年将至的希望。

却也有人熬不过这一年的末尾。

距离农历年仅剩一个月,丁宝树从易记拿到了新一月的薪筹红包,在家怡的陪同下存入银行,才拿着易大哥送给他的一盒蛋挞回家。

蛋挞酥酥的部分自己吃,软糯糯的溏心可以给阿嬷吃。

家怡拍拍他肩膀,叮嘱一句路上自己注意安全,便折返回家。

哪知不到20分钟,就接到丁宝树的电话。

话筒里少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慌张,甚至透出哭腔:“十一姐…我阿嬷不动了……”

家怡当即跑出开车,一脚油门冲到丁宝树家门口,来到他身边。

丁宝树正跪在床前哭,转头看见易家怡,便站起身跑到她面前。少年人局促地仰脸看她,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手指绞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吗?”家怡问。

“嗯。”宝树点点头,但他看看家怡,又转头看看奶奶,脸色惨白着,眼中已酝酿起绝望的失控情绪。

家怡转头走到床边,才蹲下便被拉入心流影像中。

满头银丝的老人家原本躺在床上看电视,忽然尿急便靠着墙和把着支撑凳子,一步一挪去上卫生间。

折返回床上时,人就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昏昏欲睡时,老人似乎对自己生命的结束有所察觉,她转头望了望窗口外的天,伸手去抠床垫下。

但抠了几次没能抠出什么东西,眼神却逐渐涣散,终于软趴趴陷在床褥里,再也不动。

家怡回神,伸手摸了摸老太太的手,已经出现尸僵了——一般在人死后1到3小时,尸体肌肉便开始强直,关节不能屈伸……

转过头,家怡伸手拉住宝树的手,在他走近她,眼神含着恐惧望向阿嬷时,家怡将他拢进了怀里。

一向早熟懂事的宝树似是明白了家怡的意思,阿嬷已经去了,没有得救了。

眼泪忽然便泉涌,少表露脆弱孩子模样的少年仔一旦绷不住,情绪便如山呼地裂般无法控制。

他双手揪紧易家怡袖子,额头抵着她肩膀,抽噎着,逐渐发出小兽咆哮般的低吼,仿佛在控诉上苍,为什么连他最后的亲人也夺走。

家怡手搭在他后脑勺上,一下一下的轻抚。

接到家怡电话的易家栋带着家如家俊很快赶来,接到易家栋电话的Clara和阿香紧随其后。

易家栋带着Clara配合来急救的大夫一起对老太太的尸体做了检查,出具了死亡报告。

阿香到房间里整理了丁宝树的衣物,今晚他们要带他回去住。

最后赶到的蛮牛将摩托停在破旧到不像话的破屋外,熄火后摘下安全帽,陪同易家栋处理阿嬷的后事,中间还骑摩托去了一趟附近最好的殡仪馆,请对方接管了阿嬷的尸体和后续所有事宜。

蛮牛准备垫付时,易家栋拉住他手,抢先付账。

家俊情绪渐渐稳定些时,家怡才摸着他的头,低声说:“阿嬷死时没有痛苦,是喜丧。”

说着,她指了指阿嬷生前躺着的床铺给他看:“床铺被褥都好好的,没有挣扎的痕迹,阿嬷是睡着睡着就被接走了,你不要难过。”

“……”丁宝树点了点头。

家怡看着他,有点心疼,宝树小朋友往日里是从来不允许别人摸他头的,大概只有这样脆弱的时候,才无法抗拒抚慰。

她走到床边,拉起床垫,果然在下面找到一个塑料袋——阿嬷死亡的心流影像中,她一直企图从床垫下拿出的恭喜,应该就是这一袋。

她将袋子交给丁宝树,指了指床铺边道:“方才我看到这里有拉起的痕迹,阿嬷死前应该查看过,可能是留给你的东西。”

宝树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的都是各种证件,一些他和哥哥小时候的照片……看着看着,宝树才止住的泪,又稀稀落落流起来。

袋子里除了这些东西外,还有厚厚一沓钱。

虽然厚,其实并不多,都是毛票子,面值不高。显然是阿嬷日积月累慢慢攒的,包钱的报纸上,刊登着关于香江大学的报道。

宝树忽然明白过来,这些钱是阿嬷攒起来给他读书用的。

“啪嗒!啪嗒!”清澈的泪水打在褶皱的纸钞上,使这一沓钱变得更加沉甸甸。

家俊和家如都坐在边上,一个去拉宝树的手,一个去揽宝树的肩膀。

不一会儿工夫,小伙伴们便抱作一团,各个都被感染了悲伤情绪,家如哭得最惨,甚至要宝树反过来安慰她……

家怡站起身,看了看三个孩子,转身跟阿香一起整理房间里宝树的东西。Clara从外面回来,买了许多纸钱元宝,“之后宝树都先住在我们那儿吧,让他跟豆腐仔一起。”

“还是去我那里吧。”蛮牛这时忽然走进来,样子虽然凶,却有很可靠的眼神,“我自己住,自己的房子,比较方便。”

“也行。”Clara点点头,又问家怡:“要不要问宝树的意见?”

“别了,问他的话,多半是要留在这里。有阿嬷在的时候还行,现在他一个人住,太让人不放心了。”家怡想了想,决定还是劝劝宝树,让他去先蛮牛那里住一段时间吧。

阿嬷去世,他们没了救济款,宝树一个人也没办法再住这边的邨屋了。家怡肯定不会让他去福利院之类的机构生活,但如果住在她们家的话,就只能住书房了。

抿唇站在狭小屋中,家怡开始思考未来:

她现在有二百多万存款,全款买屋的话,就只能买小屋,地段往往也不会很好。一则肯定住不下易家四口加宝树,二则恐怕会离易记和孩子们的学校很远。

要买大屋的话,大概只够付首付的了,后续还贷压力不会小不说,房屋条件也不会很好。

她还是想买间能令自己满意的房子的,不知道大埔那边开盘的别墅楼花,是不是真像岳哥说的那么好那么便宜,看样子回头有空,得去了解一下了。

夜深后,易家栋几人帮宝树处理好了所有事,之后送他坐上蛮牛的摩托,看着他被带走,才放心地各自归家。

蛮牛的屋虽然不大,但也有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是非常舒服的小居屋,装修很简单,冷色调,但干干净净的也很酷。

宝树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接过蛮牛递过来的水杯,一边喝水,一边揉了揉肿成桃子的眼睛。

“……”蛮牛不太会安慰人,但看着这样的少年,也准备说点什么,于是捧着自己的那一杯水,站在边上踟蹰了一会儿,才不甚流畅地开口:

“我也是很小就要独自一个人,小时候觉得很难,但……”

他抬头与兔眼少年对视,耸了耸肩,“都会好的。而且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阿嬷虽然去世了,但易家人都当你是亲人,帮你操持,帮你安排……你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