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系统(3)

那东西从浑水中显露形迹, 它身上亮起一圈圈蓝环,仿佛一只只睁开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排布在身躯上, 幽幽蓝光照亮了这一处深海,也照亮了它形似一座海底山岳一般的庞大身躯。

薛沉景站在它面前,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

他扬目欣赏着自己曾经的杰作, 它长得比他预料当中还要大,不枉费那一世的自己日日都以血肉喂养它。

薛沉景摊开手,法印里飘出一团凝胶状的白色生物,对两只魔物说道:“好好守住家门,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入隐匿的灵岛, 进去一个我就斩你一条腿, 进去两个我就斩你一双,我可以数数看你有多少腿够我斩。”

章鱼让他恐吓地抖了抖,掀起海底一股浪潮, 乖乖伸手捧住地浊。

这一片海岛上忽而升起浓稠的雾,迷雾覆盖住整片海域,将散落的岛屿都笼罩在内,遮天蔽日的浓雾中隐约有庞大的影子闪过。

“地浊。”战船上, 沈情之望着蒸腾而起的浓雾,他们有备而来,自是带了克制地浊之物。

他从手中抛出一物,那东西迎风而长, 一圈圈金光荡漾开,搅起海上漩涡, 金光很快形成一个漏斗状的凹陷,漏斗底部幽暗森然, 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井,连通着一处天堑深渊。

地浊是诞生于深渊之魔,天生便如水一样往低洼汇聚,海上的迷雾开始不受控制地往海面形成的漏斗中流逝,几乎形成了流云瀑布一样的奇观。

薛沉景看了一眼,并不十分在意,这世上没有比神魔同葬的归墟更低势之处,只要地浊的本体还还与他共生在一起,这海上的雾气便没那么容易抽尽。

他踏水而行,从迷雾中缓步走出,遥望那一艘战船上的人,笑道:“怎么就只来了这么一点人,你们仙门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裴惊潮站在船头,手舞长剑,锵然指向前方魔头,冷声道:“对付你,我辈足矣。”

他话音刚落,有人大喝一声,“起阵!”

数道白光从战船上射出,入水之后飞速生成一座法阵,灵线在海面之上游走,只在一个眨眼间,海水寸寸冻结,结成冰雪之境。

脚下突刺的冰凌如尖锥,薛沉景纵身飞起,身形快如闪电,冰凌紧追在他飞扬的衣摆后方。雪雾漫天腾飞,半空飘落的雪花皆化作寸许长的冰刃,密集如雨,朝他射下。

薛沉景脸颊上被一片冰刃擦伤,鲜血尚未渗出,寒霜便立时从那条狭长的伤口蔓延开,将他半张脸颊都盖入一层冰壳中。

“呵呵。”他勾唇笑了一声,脸上冰壳破碎,一滴血洒入半空,血中倏地展开一双宽大的羽翼,狂风在那双黑翼下生成,风刃扫过,将遍地冰凌切割粉碎,连带半空射下的冰刃,被狂风卷散。

他竖掌朝下,一掌击向脚下冰层,冰层在他掌下裂开,露出底下法阵灵线,仅仅只是在几个来回之间,他便找到了这座冰雪之境的法阵阵眼。

魔息从他掌中流泻而出,薛沉景一掌击碎阵眼,裂痕从他身周飞快扩散开,冰天雪地一瞬崩塌,消散于海上。

恰在这时,又有数条锁链忽而从天空射下,卷上半空黑翼,翼下发出凄厉的鸟啼,阔大的羽翼被锁链勒得扭曲变形,骨骼咔咔作响,羽毛飞散,消散成一缕缕黑雾魔息。

“缚魔锁。”薛沉景与魔物共感,亦觉自己的骨头都在一根根折断,痛得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种被锁链勒至骨骼寸寸碾断、血肉爆开的感觉实在久违,牵连起他不知哪一世的记忆,在万人瞩目的审判台上,白光炽烈地裹着他,缚魔锁缠绕在身上一寸寸收紧,先勒入血肉,再挤破内脏,绞断骨头。

他看着自己的血肉洒得到处都是,从扭曲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哭喊,不过没人在意他,没有人会聆听一个魔物的求饶,他们只会欢呼庆贺,庆贺于又诛杀了一个魔头。

薛沉景用力甩了下头,想将这段记忆水花清空出脑海,身体却在复苏的记忆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暴怒地迎着飞散的黑翼冲上去,直接撞入缠绕的锁链中心。

缚魔锁好似也察觉到了他这个熟人的气息,锁链发出兴奋的低鸣,立时缠绕上来,锁住他的身躯和四肢。

随着锁链上身,薛沉景周身魔息都被封住,熟悉的压迫感再一次加身,如泰山压顶一样罩在身躯上。

他胸腔剧震,嘴角渗出血来,伸手扣住锁链,毫无畏惧地大笑出声:“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新花样了么?我早就说过了,我绝不会死在同一样东西之下两次。”

银色的锁链唰唰地游动,几乎裹缠成了一个铁锁结成的茧,将那魔头困入当中,战船上操控缚魔锁的人高兴道:“成了!”

“还没。”沈情之说道,“不要掉以轻心。”

下一刻,缚魔锁从内爆开,断裂的锁链飞射向四面八方,在海面冲出一道道高逾数丈的水柱。

薛沉景悬身立于飞溅的水花之下,引弓搭箭,一箭穿透战船结界,钉入那操控缚魔锁的修士眉心,将他的脑袋整个炸开。

被爆头的修士身体直挺挺地倒下,手指还掐着结印,灵力在他指间如决堤之水,飞速泄散开。

长箭钉入甲板,浓稠的魔息从箭头下翻滚出来,化作一头庞然大蛇,蛇尾灵活地扫过甲板,卷出两个修士,偾张的鳞片破开修士护体灵力,直接将人碾成数段。

继大蛇之后,又有数只魔物从那箭下法阵中奔涌而出,骨魔,三头犬,密密麻麻的巨大红蚁,看不清身形的魔影穿梭在战船之上,将船身撕裂,和仙门众人战在一起。

薛沉景飞身扎入战船,右手上亦裹住蛇鳞一样的护甲,叮一声撞上裴惊潮的灵剑。两人身若疾光,眨眼已交手数个来回,交锋之际,薛沉景听到裴惊潮压声低问:“虞意在哪里?”

薛沉景侧目看他一眼,屈指抓住剑刃,擦出尖锐的火花鸣响,从剑尖滑向剑柄,一爪掏向他的心窝,“她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裴惊潮抽剑闪避,意有所指地往一处看了一眼,说道,“我知道她在这里,若非有她的剑气为我们引路,我们也找不到这里来。”

战船楼阁上摆放着一根粗壮的深黑色沉阴木,木上有交错的剑痕,其上残留的剑气很熟悉,正是青竹剑的剑气。

那剑痕亮着微光,与灵岛之内,虞意的剑境相呼应,正好为战船指示了航行的方向。

薛沉景瞥了一眼,魔灵散入空中,往那一根沉阴木聚集,想要将它取回,一边轻蔑笑道:“你是想说,是她潜伏在我身边,引你们前来击杀我么?”

这种离间说辞,低级得他听到都觉脏了自己的耳朵。

薛沉景阴沉地看着裴惊潮,身形如鬼魅,直击他的面门,“废话真多,再敢从你那张臭嘴里提一句她,我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