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愿(5)

虞意喊醒鹤师兄, 将薛沉景背回房间,放到床榻上,在明亮的烛火映照下, 他那双哭过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明显了,眼皮都还有些红肿。

这家伙背着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虞意坐在床沿边,撑手在薛沉景上面, 对着他喊道:“系统,出来吧。”

系统:“……”别喊我,我出门了,还没回来,我是真的不在。

虞意没等到回应, 也并不着急, 慢条斯理道:“统统,你认识037系统吧?上一世我自刎的时候它试图救过我,这让我发现了你们的形迹, 说到底系统也是一种能量体,当频率与你们达到一致时,就能发现你们的存在,而我恰好知道这个数值。”

系统被她恐吓到, 立即应声,“在,我在。”

虞意满意地笑了,“原来你真的在呀?你为什么还在?”

这么久没有在薛沉景身上听到系统音, 她还以为它早就离开了。没想到它竟然还在,系统还在, 说明还有任务没有完成,这就是薛沉景这段时间来古怪行为的原因?

系统:“……”好问题。

“你们想要达成的目的, 补全天门,重续魔道,这个世界也如你们所愿,回归了正常的秩序,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为什么还在?”

系统沉默良久,最终回道:“抱歉,违背宿主意愿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拒绝女主让它很痛心,但系统也知道,它的宿主并不想要虞意知道最终奖励的存在。

虽然它是错误绑定在薛沉景身上的,虽然这个宿主经常恐吓它,但是,谁叫它是职业道德高尚的系统呢,才不会随便出卖他。

“这样啊。”虞意伸手拂过薛沉景的脸颊,指尖捻住他鬓边一缕碎发,若有所思地搓揉,“哪一个问题是违背他意愿的?”

按照主控系统曾经透露给她的信息,她会来到这里,系统会被分配入这个世界,皆是为了那一个目的。目的已经达成,任务必然已结束了。

那就是后一个问题。

系统还滞留在这里的原因,困扰着薛沉景。能如此困扰他,让他几次三番都要偷偷背着她哭的,想必是和她有关了。

虞意在薛沉景身上的系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也不在它这里浪费时间,她在床边坐了许久,起身,出门,提着青竹剑出了竹林秘境。

窗外月落日升,晨光从竹窗照进来,透过轻薄的白纱落到薛沉景单薄的眼睑上,他倏地惊醒,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转眸看了一眼空荡的房间。

被褥被平整地压在他身侧,他身旁的床榻丝毫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昨晚的记忆停留在他喝了杏子酒,之后再发生了什么,他就全然不知道了。

“阿意?”薛沉景忽而意识到什么,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恐,猛地翻身坐起身来,赤脚从床上跳下,推门往外跑,他实在太慌乱,恐惧像是野兽的利爪,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下楼梯的时候,差点直接从梯子上滚下去。

昨夜一场惊天动地的雷鸣暴雨,雨水也浸入了竹林秘境,天气更见寒凉,青竹林里生发了一批新笋。

虞意抱着一个竹筐从院外走进来,身周漂浮浅淡的薄雾,看到他时弯眸微笑,说道:“你起来啦,你看,我和鹤师兄一大早就去挖的竹笋,今天可以做竹笋炒腊肉。”

薛沉景悬着的心稍微落下,可没有实实在在触碰到她,依然不能让他完全安心。

“你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虞意话没有说完,少年的身影如一阵风掠至她身边,莽撞地打翻了她手里的竹筐,用力将她抱入怀中。

薛沉景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急切地抚摸她的背脊,长发,似在确认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阿意,阿意。”

“我在呢。”虞意抬手回抱住他,目光落在院子里摇曳的草叶上,那小草的花早就谢了,叶子细长,上面缀着的露珠被薛沉景的衣摆拂过,晶莹地溅落在地上。

抱着她的这具身躯这么高大,结实,臂膀用力到她都感觉到了疼痛,可他却在细细地颤抖,脆弱得就像堂前摇曳的草叶。

虞意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柔声道:“阿湫,我在呢,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薛沉景抱着她,嗅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终于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喃道:“嗯,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我梦见你走了,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虞意安抚他道。

薛沉景松开手臂,握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向她,眼中含着犹如朝阳一样璀璨的光芒,破开云雾,满怀希冀地凝视着她,“真的么?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虞意抬手轻轻抚了一下他湿润的眼角,“如果你希望的话。”

他希望,他当然如此希望。

如果只要他希望,这个愿望就能实现的话,他也不会这般痛苦。

薛沉景握住她的手,不安的亲吻落在她的指尖,身形裹住她从院中消失,只留下一个打翻的竹筐和满地新笋。

鹤师兄驮着一大堆笋一摇一摆地回来,将翅膀里夹着的竹笋抖落在地,围着竹笋转了一圈,疑惑不解地鸣叫,这两人又到哪里去了啊!

竹楼里,结界封闭了外面的声响,虞意纵容着薛沉景堪称无度的索取,她明白他心中那些拥堵的情绪,甚至她心里又何尝不是承受着和他一样的煎熬。

虞意不是一个感情外放的人,比起薛沉景,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克制的,被动的,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其实也需要宣泄,她舍不得家人,亦舍不得他,她贪心地想两个都要。

“阿湫,没关系,已经够了。”虞意伸手抚上他的发,揪住发根将他的头抬起来,脸上染着朝霞般的红展开双臂迎向他,“快点。”

薛沉景直起身来,唇角染着湿痕,凑过去吻她。

他们紧密地拥吻在一起,身体贴合,神识亦紧紧绞缠在一起,周围的一切景致似乎都在黯然褪色,晨光消退,层层的纱幔落下来,将他们拢进床榻之间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只有彼此。

鹤师兄在院子里从早等到晚,又从月升等到月落,昼夜在这片竹林秘境里安静地交替,洒落在院中的鲜笋都皱缩了起来,快要变成笋干了。

它闷头往竹楼里闯,被结界弹飞,气鼓鼓地院子里挖坑,把竹笋埋进去,气愤地想,等竹笋都长成一片竹林了,看他们到时候还出没出来!

鹤师兄口水流成瀑布,整只鹤都等得憔悴了。说好的竹笋炒腊肉呢,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薛沉景从这种失控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屋子里已经狼藉得不成样子,触手的黏液沾得到处都是,撕裂的床幔垂在地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甜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