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位姑娘的义举实在让人钦佩!”方才第一个称赞萧鸾飞的蓝衣学子从人群中走出,一派慷慨激昂。

其他学子与百姓们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赞道:“不错,小小女子心怀苍生,实在是难能可贵!”

“整整五万两白银,怕是京城那些高门大户也没此等魄力。”

“那些受益的流民定会记住这位姑娘的恩典。”

“……”

一道道亢奋的称颂声四起,掌声不绝于耳,气氛也随之越来越热烈。

在众人赞许的目光中,跪在地上的萧鸾飞腰杆挺得笔直,双手高举着那个装有五万两银票的小匣子。

她精致的下巴微扬,显得脖颈的线条尤其修长,看着是那么优雅,优雅中又透着几分超然。

柳皇后如石雕般僵立当场,目光沉沉地瞪着萧鸾飞,周围的各种称赞声听在她耳中,每一个字都似带着刺。

她费心为了侄女、为了柳家所安排了这一切,特意选了皇觉寺开坛讲经的日子莅临,创造了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就是为了给柳家造势。

只差一步,眼看着一切如她所料发展……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让这萧鸾飞给截了胡!

这个萧鸾飞实在是心计太过深沉!

柳皇后再也笑不出来,心中怒极,也恨极,瞳孔中阴霾重重,却是有苦难言。

“母后,”大皇子唐越泽往前走了一步,眉眼含笑地对柳皇后道,“萧大姑娘能有此善举,实在是朝廷之幸。”

唐越泽一脸欣慰地看着萧鸾飞,深情款款,心里一时感动于他的鸾儿这般真性情,一时又心疼她为了攒这五万两银子,竟然把自己的首饰都卖了。

柳皇后慢慢地转头看向儿子,感觉心口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喉头一片咸腥味。

唐越泽却是毫无所觉,反而笑容更深,郑重地对着柳皇后作揖道:“还请母后嘉赏萧大姑娘的义举!”

“大皇子殿下所言甚是!”

听唐越泽口称“母后”,便有学子猜出这位贵气无比的青年必是当朝大皇子,一个热切的声音高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如海浪般一浪还比一浪高,一派众望所归的架势。

“……”柳皇后耳朵嗡鸣作响,眼神阴沉得宛如疾风骤雨,既心痛又失望地看着儿子。

大皇子拿着刀在逼她,所有人都拿着刀在逼她,逼得她进退不能。

柳皇后周围的空气陡然紧绷,她身后的宫女内侍全都感觉到了她的怒意,连大气也不敢出。

“母后……”唐越泽又唤了一声。

这一刻,柳皇后恨不得立时甩袖而去,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让自己太过失态。

她徐徐地深吸一口气,徐徐道:“确实如此,萧大姑娘确该嘉赏!如此‘蕙质兰心’的姑娘实在是罕见!”

她让郑姑姑去接过了那个匣子,又道:“本宫就赐你一道‘蕙质兰心’的匾额!”

柳皇后的语速极缓,那声音仿佛从紧咬的牙关间挤出,有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眼底的阴霾更浓重了。

本来,她都跟皇帝说好了,讨了一个县主给朝云,可现在这县主的尊荣怎么可能给萧鸾飞呢!

这道匾额就算是便宜她了!

萧鸾飞落落大方地一笑,迎上皇后阴沉的双眸:“谢皇后娘娘赏赐。”

她顺势从地上站了起来,还优雅地抚了抚衣袖,娉婷而立。

唐越泽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母后把他的婚事一压再压,每每他在母后跟前提起鸾儿,母后就会错开话题,若是这次能够趁势让母后答应下来……

“母后,”唐越泽又往前走了两步,直走到了萧鸾飞的身边,意气风发的年轻公子与芳华少女并肩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他再次作揖道,“萧大姑娘蕙质兰心,仁心仁义,儿臣心悦已久,非卿不娶,请母后为儿臣聘萧大姑娘为正妃!”

他的声音明朗而坚定,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萧鸾飞眼帘轻轻颤了颤,惊讶地朝唐越泽望去,眸子里波光盈盈,看得唐越泽心中一荡。

“你……”柳皇后双眸猛然瞪大,只觉插在她心口的那把刀子被儿子拔出,又狠狠地再刺了一刀。

她的左手扶住了一旁郑姑姑的手,长长的指甲死死地掐进了郑姑姑的手背,直掐得郑姑姑脸色发白。

良久良久,柳皇后才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唐越泽,僵声道:“皇儿,婚姻大事不可冲动。”

她目露警告之意,声音似是被砂砾磨过似的,嘶哑难当。

皇后递了台阶,然而,唐越泽不愿意顺着台阶下,更不愿退让,眼神没有丝毫的闪烁,语气坚定地又道:“母后,儿臣心意已决,还请母后为儿臣做主!”

“啪!”

不远处,那名蓝衣学子重重地抚掌,方正的脸庞上满是感动之色,“大皇子殿下与这位萧大姑娘实在是郎才女貌,真是一则佳话啊!”

“萧大姑娘性情如此高洁,也难怪得大皇子倾慕!”

“这实在是一段金玉良缘!”

“……”

对于那些百姓来说,能看到堂堂大皇子亲口向皇后请求赐婚,这实在是可遇而不求的事,一个个目露异彩,自然是希望柳皇后能亲口应下。

而他们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切的人,也足以吹嘘大半辈子了。

柳皇后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头像是要炸开似的。

她右手抚额,婀娜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白……

“母后!”唐越泽脸色一变,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柳皇后虚软的身体,失声道,“母后,您怎么样?”

“娘娘。”宁王妃明芮就站在柳皇后的后方,距离她不过两步之远,也从后方扶了她一把。

柳皇后正在气头上,又不能冲儿子发火,重重地一振袖,甩开了明芮。

明芮猝不及防地被皇后推搡了一下,低呼地往后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

她的发钗在鬓发间摇晃不已,一只手的袖口略略地扬起,露出一段白皙的皓腕,只是那手腕上伤痕累累,布满了一道道淤青、烫伤、鞭痕,新旧伤痕交织在一起,甚是可怖。

柳皇后厌恶地蹙了蹙眉,冷冷地斜了明芮一眼。

明芮浑身剧烈地一颤,惶恐地移开了目光。

她赶紧把袖口拉下遮住了手腕,又改为跪地的姿势,惶惶不安地对着皇后伏拜道:“娘娘恕罪!请娘娘恕妾身失仪之罪!”

她的额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皇后。

觉明大师这会儿也缓过了劲来,清清嗓子,连忙打圆场道:“皇后娘娘许是中暑了,老衲的师叔空了大师擅歧黄,老衲这就命人去请他来给娘娘看看。”

“是,住持。”一个小沙弥惊慌地应命,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