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皇后薨了?!
侧卧在龙榻上的皇帝大惊失色,直愣愣地望着罗汉床上一动不动的柳皇后,连名带姓地叫着她的名字:“柳听莲。”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静了片刻后,皇帝轻轻地又唤了一声:“莲儿。”
这两个字中已经透出了明显的颤音。
柳皇后依然没有回应。
罗汉床上的人儿死气沉沉,无声无息,长长的乌发披散在那里。
不似从前那般,她会柔情万丈地唤他“皇上”,唤他“诏郎”。
她死了。
皇帝死死地盯着脸色灰白的柳皇后,看着她微张的嘴角渗着黑血,双眼瞪大,一脸不甘。
他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
他的将来。
皇帝的心口越来越疼,气息也喘得越来越急,四肢发麻。
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便是柳听莲。
为了柳听莲,他不惜逼死了顾明镜。
可现在,他又将会因为顾明镜,死在柳听莲的手里。
说出去,这都是一个笑话。
他不甘心啊!
皇帝一手死死地捂着绞痛不已的胸口,越捂越紧,一口气吊不起来,脸色微微发着青。
突然,他两眼一翻,又厥了过去,身子软软地歪倒在榻上。
“太医!”梁铮见皇帝晕厥,忙不迭高呼起来,“快,皇上晕倒了!”
“一定要救活皇上!”
顾世子可是特意吩咐了,现在皇帝还不能死。
原本围在柳皇后身边的太医们又火急火燎地朝皇帝的龙榻围了过来,有人给皇帝把脉,有人给皇帝行针,有人给他放血、艾灸,分工合作。
“扎人中穴、素髎穴、中冲穴、涌泉穴……”
“皇上的脉象微弱,似有似无,时起时伏,如屋漏滴水,不妙啊……”
“快,去取一支三百年以上的老参,给皇上吊气。”
“……”
太医们忙忙碌碌,一个个愈发愁眉苦脸,又有太医和内侍在乾清宫内奔进跑出。
“干爹。”山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梁铮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神是彻底的敬服。
他指了指罗汉床上的柳皇后,低声问道:“这要怎么办?”
皇后薨逝是大事,这后面该怎么办?
是按先例,还是……
梁铮迟疑地看看柳皇后,又看看皇帝,手中那把银白的拂尘随之轻轻摇晃了一下,沉声道:“你赶紧去禀顾世子。”
“让世子爷拿了主意后,再去禀礼亲王。”
万寿宴是散了,不过礼亲王如今还在武英殿,正在和几个宗室王亲、还有内阁阁老们商量后续事宜,毕竟顾非池的身份还得昭告天下,他的名字也得写入玉牒,那才算是名正言顺了。
“是,干爹。”山海领了命,又看了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柳皇后一眼,就匆匆忙忙走了。
他先去了趟坤宁宫,可跑了趟空,顾非池和萧燕飞已经走了。
又问了路上的宫人和侍卫们,他终于在午门附近,追上了顾非池。
这时,山海早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把柳皇后刚才在乾清宫薨逝的事简洁明了地禀了。
顾非池轻挑剑眉,眉宇间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讥诮:“皇后?”
“今天皇上亲口说了,‘废后’。礼亲王、首辅他们应该也都是听到的。”
山海能在那么多小内侍中脱颖而出地成为大太监梁铮的干儿子,那自然是个机灵人,顿悟了。
他眯着眼,贴心地连连点头道:“对对。刚刚皇上是亲口说的。”
只是,皇帝并未下明旨。
况且废后是国之大事,也不是光皇帝一句话说废就能废的。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山海可没傻到去质疑顾非池的话,脑子里不由浮现皇帝奄奄一息的样子。
事已至此,皇帝也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了,到底有没有下明旨也不重要了。
若是“皇后”薨逝,举国上下都是要守国丧的,势必也会影响了这位爷成亲。
如今宗室与内阁全都向着这位爷,就盼着这位爷早日登基,继承大统,帝后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山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机灵地改了口,点头哈腰地笑道:“世子爷说的是,是‘废妃’柳氏没了。”
一个废妃,连在宫中停灵的资格也没有。
顾非池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打发山海下去了,额外吩咐了一句:“让梁铮照顾好皇上。”
山海的表情有些微妙,再次应诺:“世子爷放心,奴婢晓得的。”
山海郑重地又行了一礼,便疾步匆匆地又往回走。
他还要去武英殿禀了礼亲王和徐首辅他们。
顾非池则带着萧燕飞继续往午门外走,走的是宗室王公才能走的右侧门。
马车就停在午门外,守在午门外的那些禁军将士也纷纷将目光投诸在了顾非池的身上。
很显然,顾非池才是皇长子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廷,谁都知道他马上就会是这座偌大宫廷的新主人,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顾非池先扶着萧燕飞上了马车,之后,他自己也进了马车,信手把他从前一直戴的那个面具放在了小桌子上。
萧燕飞拿起了那个冰冷的鬼面,轻轻地晃了晃它。
“反正以后你也用不着它了,不如送给我吧。”
她甜甜一笑,少女甜美绚丽的笑容与她手中那冰冷的鬼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他戴了快八年的面具。
顾非池莞尔笑了,点了点头:“好。”
两人说话的同时,外面传来的车夫的挥鞭声,马车微微摇晃地开始前行。
萧燕飞细白的手指在面具上慢慢地摩挲着,用笃定的语气说道:“这是你自己刻的,对不对?”
上午,在顾悦指着她身上的玉佩与她说了顾非池用刀的特质后,萧燕飞就瞧出来了,这个面具是出自顾非池之手。
“嗯。”顾非池的手探了过来,修长的手指也去摩挲那黑色的鬼面,眼睫半垂,眼神悠远,“在我十岁以后,长得越来越来像生母,眉目间也有几分像太祖。”
他不是卫国公夫人的儿子,与她自然是完全没有一点相似。
“爹爹担心被人看出端倪,让我尽量待在西北。”
“十三岁时,我在战场上受了一点伤,”他指了指右耳的鬓角,让她看藏在发间的一条细疤,“当时要不是我躲得快,那支流箭怕是要伤到脸了。”
萧燕飞将小脸凑了过去,凝眸细看,这才注意到他浓密的鬓发间藏着一条细细的疤。
她将手指探进他发间,指腹温柔地摸过那道微微凸起的疤。
顾非池自嘲地一笑:“那时候,少年意气,我偶尔也会想,还不如躲得慢一点呢,这张脸毁了也不错。”
也就不用担心万一哪天被皇帝看出了端倪,连累了爹爹和顾家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