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那是一道光

殿内乱糟糟的,看不到一个所谓天潢贵胄的素养。

被子看着有些脏污,特别是最上面的那一片,越往上就越脏。

枕头更是弄出了一个圆形的黑色印迹。

衣裳胡乱丢在床榻上,杨玄甚至看到了一根鸡骨头。

啧!

目光一动,杨玄有些惊讶。

地面竟然干净的一批。

这,不对吧!

对于贵人们来说,睡觉的环境至关重要,既然如此,不该是把床榻弄的清爽些更好吗?

吃饱撑的去弄地面?

而且这里没扫帚,太子是用什么法子把地面弄的如此干净?

“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下脚。”

“没事,回头孤再弄。”

“不容易吧?”杨玄走进来,跪坐在案几一侧,看着上面一层不知名的污垢,嗅着散发出来的恶臭味,有些想作呕。

太子看了案几一眼,“被囚禁了这阵子,孤就领悟了一个道理。”

“我洗耳恭听。”杨玄侧身。

“人活着,只是吃喝拉撒。”

太子说的很认真。

“殿下……活透彻了。”杨玄不知他是为了自己的懒惰辩解,还是真的领悟了人生真谛。但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太子的心态,真的不同了。

换个人会冷着脸,压根不搭理你。

“他让你来的?”

“别人也没这个权力不是。”

“是了,孤问了废话。”

“我……对了,我该自称臣。”

“你觉着自称臣,孤能欢喜?”太子笑道:“若非是习惯了,孤更愿意自称我。”

“殿下豁达。”

“他让你来作甚?”

“就是陪陪殿下。”

太子看看殿内,“这里没法住下两个人。”

寝宫不小啊!

“其实,我觉着住三五个人也没问题。”

“孤什么都能忍,包括汗臭,脚臭,不能忍的是,要嗅别人的矢气!”

“别人的洁癖更多是厌恶脏污……”杨玄看看脏兮兮的床榻和案几,“您的洁癖却是嗅觉,不愧是殿下。”

不愧是伪帝的儿子,连厌恶都与众不同。

“孤许久未曾与人说话了。”

“那么,今日请殿下随意。”

杨玄就是来当听众的。

太子看了一眼殿门外,两个侍卫站在那里,一脸尽忠职守的模样。

“他夺了孤的女人!”

太子的嘴角挂着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笑,那两个侍卫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您是想弄死他们?”杨玄问道。

“你呢?”太子笑的很可恶,“你不怕知晓了那些事,被弄死?”

“以前会,现在不会。”

“为何?”

“我如今吃软饭。”

“是了,周氏的女婿,他若是敢出手灭口,周遵父子就敢和他对着干。”

“让您见笑了。”

“不客气。”

太子笑了笑,“那你想听什么?”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听,最好是咱们俩坐在这里发呆,发完呆,我回去,您继续琢磨晚上如何安睡的问题。”

“你这么说,孤却多了谈兴。”

“您就不能忍忍吗?兴许,下次进来的是越王,两兄弟一起聊天多好?”

“和他,孤无话可说。”太子干咳一声,门外的两个侍卫齐齐颤抖了一下。

“当初阿耶还只是个宗室子,阿翁也只是个皇子。孝敬皇帝地位稳固,所有人都以为,他必将继位。”

杨玄想堵住耳朵,但听到孝敬皇帝后,又忍住了。

“孤成亲那一年……”

你就特么的不能说重点吗?

你成亲关我屁事?

“孝敬皇帝,也就是孤的叔祖送了一份重礼,还亲口说了,佳儿佳妇。”

可惜,他被你祖父和老子联手坑了。

“成亲时,阿翁和阿耶都在。阿耶那一日很是慈祥,不停问着她的情况。”

这是婚礼时就看上眼了?

皇室超级大八卦啊!

太子讥诮的道:“孤那时还真以为他是慈祥,是关切。”

呵呵!

杨玄无声笑了笑。

“成亲后,隔三差五他就令人送来赏赐,隔三差五就让孤带着她去一起用饭。”

太子问道;“你觉着这是什么?”

杨玄很认真的想了想,“隔壁老王。”

“这话,孤不懂,不过想来不是好话。”太子说道:“随后就是宫变。”

你倒是说详细些啊!

杨玄做梦都想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不能问。

“宫变之后,他成了太子,第一件事,便是寻了孤去说话。”

太子笑呵呵的道:“他问孤,可喜欢美人。孤自然是喜欢的,谁不喜欢呢?”

“没错。”

“可孤却说不喜。”

于是隔壁老王大喜。

“于是他就说,梁氏看着颇像他的一个故人。”

这理由……拙劣的让杨玄想吐。

“孤那时候还傻乎乎的问像谁。”

像他当年的初恋?

“他说,身边缺个人。”

太子笑道:“孤瞬间就明白了,那一刻,孤浑身发软,本想怒吼,可看着他的眼神,里面竟然带着杀机,孤,不敢。”

可怜的娃。

“孤犹豫了一下,说,其他女人行不行?”

杨玄想笑。

“他说,行。很爽快。

可孤却抽了自己一巴掌,跪下,说梁氏与孤并无情义,孤每日见着她就心烦意乱,无法读书,恳请阿耶为孩儿处置了他。

孩儿,感激不尽,感激零涕。”

太子抬头,笑道:“那一刻,孤,涕泪横流。”

杨玄小心翼翼的道:“可是为了失去?”

“不。”

“那是为何?”

“只因孤看到他眼中的杀机消散了。”

那两个侍卫身体抖的就像是筛糠。

杨玄有周氏镇着,故而伪帝不敢灭口。但他们呢?

杨玄干咳一声,“弄些水来。”

两个侍卫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了。

“你倒是心软。”太子似笑非笑的道:“若是孤此刻自尽,周氏也保不住你!”

“殿下舍得吗?”杨玄淡淡的道:“无数个夜里,殿下一定想过自我了断。一个人时,最容易胡思乱想,最容易走极端。

那时候殿下都不肯下手,此刻得见光明,身边还有人听你絮叨,你若是想死,我接着。”

走一个,大侄子!

杨玄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正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

是谁?

门外的侍卫早就跑了。

杨玄故作不经意的飞速看了一眼上面。

没人。

真的没人。

不对!

杨玄突然看到有衣角在房梁上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