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王守路断

长安的信使再度奔赴各方。

郑远东勒住马儿,站在城门外,看着那些消失在官道上的信使,觉得这就像是一出闹剧。

“郑侍郎!”一个小吏刚好出来。

“这是……”郑远东指指那些还未消散的烟尘。

小吏说道:“早些时候朝中不是令人去各处揭露杨玄谋反吗?”

“老夫知晓。”郑远东看到了卫王,他抱着孩子,身边是妻子黄大妹,看着和市井人家并无区别。

小吏放低声音,但卫王却听得见,“先前北疆会馆放话,说长安和宁兴勾结,断掉了北疆食盐,这是不给活路啊!”

“勾结?”长安和宁兴勾结的事儿秘而不宣,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谁开的头,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对,都传遍了。”小吏一兴奋,鼻头就发红,“北疆百姓得知桑州有盐,自发涌入。桑州百姓一看不对,有人说北疆赋税比桑州低,且北疆吏治清明,豪强也不敢兼并田地,那何不如投奔北疆去!”

郑远东愕然,“也就是说,是自发的?”

“对!”小吏点头,觉得这事儿反转的太刺激了,“都是自发的,想想也是,你都要逼死人了,还不让人动弹?没这回事!

如今啊!这消息都传遍了,都在说朝中疯了,竟敢和北辽联手,北疆没扯起反旗,秦国公真真是在忍辱负重啊!”

忍辱负重?

郑远东敢发誓,这事儿绝对是北疆那位杨国公精心策划的一个局。

“郑侍郎,少见。”

郑远东抬眸,就见到了赵三福。

他对小吏颔首,牵着马过去,“杨主事。”

赵三福低声道:“知道了?”

郑远东点头,“知道了。”

“陛下善权术。”赵三福眼有些红,是兴奋。

“可此次却被秦国公迎头痛击。”郑远东低声道:“那位秦国公的手腕之强硬,令老夫也吃了一惊。”

“不只是强硬。”赵三福说道:“这是一个坑。”

“没错,他挖了个坑,天下人都掉了进去!”

二人不能久留,随即约定时间后分手。

“他们说什么信使?”黄大妹伸手逗弄儿子。

“啊啊啊……阿娘!”孩子手舞足蹈。

卫王侧身,挡住了一股冷风,回身道:“他耍了天下人!”

黄大妹问道:“谁?”

“北疆杨玄。”

“秦国公?”

“对。”

“我怎么没觉着他耍了谁呢?”

“前几日你还说他是杨逆。”

“那又怎么了?”

“刚才那几个人说了,杨玄并未谋逆,桑州百姓自发投靠北疆。”

“啊!那我……那我这几日岂不是白生气了?”女人不讲道理起来,鬼神辟易。

“嗯!”卫王声音柔和了些。

“这真是一个大坑,把所有人都埋了。”

“你知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以前他是棋子,如今,他是棋手。他已经有资格在天下这个棋盘上落子。”

“那他的对手是谁?”黄大妹接过孩子。

卫王眸色深邃,“帝王!”

……

帝王震怒!

“这是有人在误导朕!”

王守被召进宫中。

“打!”

帝王养了一群狗,狗不但要为他撕咬对手,关键时刻还得背锅。

王守挨了一顿打,回到镜台后,只有荒荒在等他。

“小心些!”

荒荒把他扶进了值房。

回身,看了外面一眼。

“关门!”

王守扶着案几,从背面看去,下裳都是血。

吱呀!

荒荒关上门,“躺下吧!不,趴下。”

王守缓缓趴在席子上,身体颤栗了一下。

荒荒跪坐在他的身侧,拿出短刀:“忍着些。”

短刀轻轻挑起黏在血肉上的破布,随后闪电般的掠过,飞快把那些碎布或是挑飞,或是剥离。

“此次是什么理由?”荒荒的手格外稳定。

王守咬牙握拳,缓缓道:“北疆杨玄谋反……是假消息。”

“那不是赵三福去禀告的吗?和你什么关系?”

“他说,是咱误导了他。”

“他……哦!陛下。”

“他本想处死咱。”

“不会。”荒荒挑飞一块碎屑,“他若是处死了你,那便是对杨玄低头。此次他是输了,可帝王不能低头。”

“韩石头那条老狗,假模假式的在边上劝,他便改为杖责,那一刻,咱发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机。”

“看来,你的路不长了。”

“他喜欢养狗,咱是他的狗,梁靖也是。如今,梁靖春风得意,那是因为国丈势大,故而他必须栽培梁靖。咱失意……却是因为知晓的东西太多。”

“没路了?”荒荒清理好了伤口,把药膏敷上去。

“嗯!”王守痛哼一声,额头上全是汗珠,“赵三福看咱的眼神,就如同是看死人。”

“你想过自己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吗?”

“刚开始咱为了他赴汤蹈火,什么事都敢干。后来,咱知晓鸟尽弓藏的道理,便低调了许多,可依旧逃不过。”

“其实你错了。”

“哦!”

“你若是一直这般跋扈,一直这般招惹仇恨,那么,至少能多活五年。”

“终究还是个死!”

“我能带着你走!”荒荒收了短刀。

“走,咱不甘心!”王守趴着,双手交叠在下巴那里,“皇帝老了,先前咱看他眼泡比卵都大。老狗活不了多久,且一心只顾着玩乐。越王卫王在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弄死他。咱有十余心腹,若是寻机动手……荒荒!”

王守侧脸,扶了一下眼罩,“当年皇帝便是靠这等手段起的家,咱们给他来一下,如何?”

荒荒淡淡的道:“随你。不过,我还是想说,这些狗屁倒灶之事我没兴趣。不过你要弄,那便帮你。”

“咱就是个阉人,难道还能做帝王将相?”王守眸色温和,“事成后,你便是首功。”

“我说过,没兴趣。”荒荒神色疏淡,“你想做,我便帮你做。”

王守笑道:“你还是当年的模样。”

当年,荒荒是太上皇身边的护卫,王守是李泌身边的内侍。

二人相识后,一说,才知晓是老乡。

“当年咱家贫,你家有钱,咱穷了就进宫做内侍,你家有钱便让你修炼,没想到却都进了宫。”王守唏嘘道:“造化弄人啊!”

“说这些作甚。”荒荒摇头。

后来李泌发动宫变,软禁太上皇,随即令王守执掌镜台,清洗太上皇的身边人。

在宫变之前,荒荒就已经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