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忠心,出征

大军在城外云集,每日操练,呼喊声令城中百姓喜笑颜开。

“眼下就等着灭了伪帝,这大唐可就国泰民安了。”

岳二依旧摆着自己的摊子,他原先就是长安人,没多久就和周围的商贩混熟了。

“伪帝可不好灭!”左边是卖针线的,和岳二的生意互补性很强,当时岳二找摊子,便是这位仁兄出言相助,只花了五十钱,就成功的兑了这个地盘。“蜀道难呐!”

岳三书去读书了,岳二只能一人摆摊,有些无聊,便和这些人掰扯一番。

“蜀道再难,难道还能难过北辽大军?当初多少人都说陛下攻打北辽乃是自取灭亡,可如今北辽何在?”

岳二自信的道:“且等着,老夫敢打赌,今年之内,陛下定然要破了蜀地!”

“要不,打个赌?”针线小贩是个赌性比较大的家伙,前几日更赢了同行三十文钱。

“好说!”岳二先是为难,犹豫再三才点头。

“对了,还有西疆呢!”针线商人觉得自己必赢的,暗自得意。

“西疆,邢国公知趣些便赶紧来长安请降,若是不知趣……陛下一巴掌的事。”岳二自傲的道。

“呵呵!”针线商人本想再打个赌,却觉得这样不厚道。

街道两侧的摊位很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个小吏来收税,到了岳二这里,其中一个小吏发牢骚,“这些小贩太多了些,弄的街面乱哄哄的。”

“有御史建言当清理小贩,不许在街面摆摊。”另一个小吏说道:“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等小事陛下竟然管了,陛下说了,你把街上弄的干干净净的,最好连行人都没一个。看似干净了,整齐了,可人味儿呢?烟火气呢?哪去了?”

岳二笑道:“可不是,就说老夫,其实也买得起店铺,可老夫就喜欢这股子热闹劲儿。”

小吏们渐渐远去,街面上越发热闹了。

北方的货物,南方的货物,天南海北的货物云集在这里,无数商人在吆喝,无数顾客在挑选……

皇帝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太子说道:“大唐不只是在朝堂之上,真正的大唐,便在这里。”

太子认真看着,“百姓吗?”

“对。百姓的日子好了,大唐的日子自然就好。所以,为何执政,你要心中有数。别听那些所谓饱学之士的蠢话,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可仔细一琢磨,不知所云。先生不知所云,学生自然糊里糊涂,那是什么?昏君!”

宫中的先生们教导太子,自然会夹带些私货。只是他们的看法在皇帝的眼中格外可笑。

“为父后日出征,你在长安……”

皇帝看着太子,“刘擎等人辅佐为父多年……但朕今日要给你说说何为忠心。忠心,不是天生便有的。别人凭何对你忠心耿耿?就因为你是帝王?没那回事。所谓忠心,必然是你能让他们获益。”

这是君臣之道,也是帝王之术。

太子仔细听着。

“比如说刘擎,他对为父忠心耿耿,那是因为为父能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比如说罗才,当初他对大唐的未来不看好,忧心忡忡,而为父却让他看到了希望……你可发现这里面的诀窍了吗?”

太子摇头。

“是为父的能力啊!”

皇帝微笑道:“为父从太平一路打拼上来,手握雄兵,文治武功令他们心悦诚服。跟着为父,他们便能施展所学……这些,便是好处。”

“先得自己强大!”太子有些明悟。

“对,你看看南周,年胥对臣子和气吧?几乎是推心置腹,亲善有加。可臣子如何对他?阿梁,你那些先生是如何鼓吹的?”

“先生们说,帝王善于纳谏,虚怀若谷……”

“没用!”皇帝摸摸儿子的头顶,“年胥便是如此,可他的实力不足以撼动南周士大夫这个群体,故而他的虚怀若谷只会被臣子视为软弱。”

年胥的结局堪称是帝王之耻,大军围城,臣子把他一家子送到对手的大营中,只求对手退兵。

“我明白了。”阿梁点头,“自己没实力,就算是跪着,别人也会吐你一口唾沫。你若是有实力,别人便会跪着……”

……

皇帝回到宫中,找到了皇后。

“朕出征后,你看着阿梁,记住,他要做什么,只要不出格你就无需管。”

“磨砺?”

“对,许多时候,父母护着孩子太多并非好事。”

“所以你便任由他自己煎熬,琢磨君臣父子之间的关系?”

周宁咬着嘴唇,不满的道。

“他若是二郎,朕会安慰他,会带着他走出来……可他是太子!”

皇帝轻轻拥抱了一下妻子,“朕只能引导他,许多事,得他自己去经历,去琢磨。”

“我知,只是有些心疼。”周宁靠在皇帝的怀里,有些伤感。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皇帝笑道:“以前凶神恶煞。”

“十月怀胎生下了孩子,便会一直牵挂着他,恨不能让他一生顺遂。可许多时候却也知晓要放他高飞……这等心情格外矛盾,许多时候想着煎熬,翻来覆去睡不着,回身一看,你睡的人事不省,那一刻,我恨不能寻了银针来给你几针。”

皇帝脊背一寒,“安心,一切皆在朕的掌握之中。”

女人有了孩子,对男人的态度就越发变的疏离了啊!

皇帝生出了自己便是种人的感觉。

“后日出征?”

“对!”

“你的甲衣该清洗了。”

皇后亲自为皇帝清洗甲衣,皇帝在边上看着,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一般。

“你洗着,朕去转转。”

“快吃午饭了。”皇后说道。

“朕去太庙看看。”

太庙中,香火缭绕。

皇帝从高祖皇帝的神主往下看去。

神主太多,许多皇帝压根就没听过。

最后到了宣德帝那里,皇帝的目光一扫而过。

接着是武皇。

皇帝看着武皇的神主,良久不动。

“那些年发生了什么?亲密无间的父子、母子,为何成了敌人?最后一杯鸩酒葬送了自己的爱子。”

“阿耶的死,与李元父子脱不开干系,我不知你们可曾知晓。但想来,定然有所察觉。可你们只是追赠了阿耶孝敬皇帝之号,却把可能的罪魁祸首送进了东宫。那些曾经的痛心疾首,有多少是真的?”

皇帝眸色深沉,缓缓看向了最后一个神主。

“阿耶!”

神主很干净,上面的字乃是名家所书,庄严大气。

“多年前,你曾站在朝堂之上大声疾呼,说世家大族乃是大患,你想压制他们,想为这个天下再争取些时日。可最终……出师未捷身先死。我不知何人为你落泪,但想来,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