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躁意
这回裴桑榆是真的怔住了。
他没有呛声。
也没有嘲讽。
他还让她别怕, 会接住她。
裴桑榆不确定地反问:“你认真的?”
周瑾川点了下头,指挥说:“你抓着雨檐的边缘,慢慢下来, 我伸手就能够着你。”
手指已经僵硬地有些颤了,但他此刻的语调不紧不慢的, 倒是轻易安抚了紧张。
裴桑榆不敢回头,轻声求:“我真的下来了,你别耍我。”
周瑾川嗯了声,张开的手臂没动。
闲聊着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多高?”
“一米六七。”裴桑榆闭了眼, 心一横,抓着露台边缘, 把两条腿都缓慢往下放。
“这个身高加上臂展, 摔不着。”
“我知道,但悬空的时候总感觉——”
话音未落, 她感觉到对方的掌心隔着外套下摆, 手指稳稳抓住了自己。
“松手。”周瑾川命令。
他的声线是十几岁少年的清冽,干净清爽, 这一刻却低低的带着一点压迫, 让人不自觉想要服从。
裴桑榆放开了手。
下一秒, 腰上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钳住。
由于冲撞的力道双双晃了下, 但周瑾川只是曲了下腿, 站在原地把她牢牢接住了。
她被他背抱着。
猛然心跳剧烈。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过于贴近的距离。
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扫过耳边,因为刚用了力,而变得更为浓重。
晚风轻拂也解不开躁意。
周瑾川垂眸, 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又缓慢挪回她的表情上。
还行, 没被吓哭,比他想象中胆大。
“可以松开了。”裴桑榆喃喃道。
周瑾川动作很轻地把她放在了地上,却见她落地的时候因为膝盖的伤,痛得吸气。
他低声问:“能走吗?”
裴桑榆皱着眉,强撑道:“勉强能。”
总不能让他抱自己,再心无杂念也着实开不了这个口。
确实是有些过界了。
周瑾川看向大门的方向:“我背你到校门口,然后打车去医院。”
“这合适吗?”裴桑榆缓慢地眨了眨眼。
周瑾川觉得挺好笑的,这话听起来他倒像是上赶着追求的那一个。
“确实不合适。”他偏了下头,提醒说,“那你走慢点儿。”
膝盖刚撞上了地面,蹭出一大片红肿,现在稍微走动,就疼得厉害。
裴桑榆绷着一张惨白的脸,以一个相当龟速的速度一瘸一拐朝着大门移动。
偏偏周瑾川人高腿长,走两步就得停下来等她,那股散漫的劲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耐烦。
“要不,我自己去医院,你先回家?”裴桑榆心里有愧。
周瑾川扯了下唇:“我还不至于这么丧尽天良,大晚上把一个小残废丢这儿。”
“你才是小残废。”裴桑榆回嘴,“我只是走得慢,又不是腿断。”
周瑾川甘拜下风:“嘴倒是比腿利索,平时那么机灵怎么会被锁教室?”
说到这个裴桑榆就来气,脸颊鼓鼓的吐槽:“我刚进教室就被他推倒了,就知道使这种小手段。”
“范桐?”
“除了他还能有谁。”
周瑾川嗯了声,敛着神色,拿着手机像是在给谁发送信息。
他不笑的时候,五官显得更为锋利,看着挺怵人的。
裴桑榆收回视线,艰难地又挪了两步。
大概最近在水逆,后背的撞伤还没痊愈,现在又添新伤。
只是,他们俩这算是破冰了吧。
至少有了那么一丝回春的迹象。
裴桑榆迟疑了下,旧事重提:“昨天………”
周瑾川发信息的手指停住,目光沉沉看向她。
该来的终于来了,现在是要说告白的事儿了。
“昨天我态度不好,跟你道歉。”裴桑榆平日里硬气,但服软也是相当快,垂眼看了眼围在身上的外套,“你的衣服我会拿回去再洗一次。”
周瑾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谁想跟你聊外套,那玩意儿扔了也无所谓。
他决定把人拉回正道,旁敲侧击的提醒她的伟大目标:“还想考第一么?”
想要好成绩,就得把心思放学习上,这是未说出口的潜台词。
毕竟说教的意味太重。
然而听到裴桑榆耳朵里就变了味儿,圆目一瞪看向他:“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中断补课吧?不会吧不会吧,你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倒是挺会倒打一耙,里外成了他的不是。
周瑾川气笑,无所谓道:“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你最好是好好学。”
裴桑榆回忆起转学以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还要怎么着。
她叹了口气:“知道了,你这口吻好像我爸。”
周瑾川:“……….”
怎么还有随处认爹的爱好?癖好这么野的?
聊不下去了,索性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道路两边的梧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花了快二十分钟,终于走到门口打上了车。
晚上的急诊室依然人来人往,挂了诊拿了药,伤口得等着护士清理。
裴桑榆正蔫着脑袋坐在长椅上等着,就见身边周瑾川起了身:“你先弄,我一会儿回。”
裴桑榆点了点头。
周瑾川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眼见着范桐刚从一辆出租车下来,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刚干完坏事,范桐揣着兜很是心虚:“瑾哥,这么晚了叫我过来干嘛啊,我家有门禁呢。”
“叫你干什么心里没数?”周瑾川方才对待女生的那股柔和完全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懒得掩饰的强势,那双眼一扫过来,就看得人心里发麻。
范桐舔了舔唇,装傻充愣:“我听不明白。”
周瑾川说了几个关键词:“教室,锁门,裴桑榆。”
“我……她……你………”范桐心里骂了句脏,脱口而出,“我弄她你也管啊,我又没招惹你。”
“我呢,平时造的孽太多,得做点好人好事攒功德。”周瑾川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弓着身看他,“本来这事儿已经结了,你非逮着不放。”
范桐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医院的外墙,退无可退。
他紧张吞咽,解释说:“我就是气,要不是她广播站闹那一出,搞得我被各种人轮番羞辱,我也不至于这样——”
话音未落,周瑾川伸手扣着他的肩膀转身,往膝盖上一踹,让人猛然下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