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睡楼上,我睡楼下。(第2/3页)

好在她沉得住气,动作能做到纹丝不乱,礼官看着很满意,和声道:“娘子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再授亲蚕礼。只要亲蚕礼一学成,臣就没有什么再可教授娘子的了。”

居上心头雀跃,按捺住了向礼官欠身,“有劳郎中。”

礼官还了一礼,又向太子叉手,这才缓步退出了上房。

人一走,居上终于松懈下来,顾不得抱怨累,欢喜地抚掌,“只要一学成,我就能回家了!”

可是这话却让凌溯不大高兴。

是谁规定的,学成就要回家?

他转头看看长史,长史讪讪点了点头,表示真有这个定例。

原本太子妃娘子进行辕,就是为了规范仪行,以确保将来任何场合都不出错。行辕就像个学堂,学不成关在里头进修,学成了当然就可以回家待嫁了。

但太子殿下很不满意,他向长史拱起眉,示意他找点话来挽留。长史为难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道:“娘子,天气骤冷,宫中皇后殿下有令,命礼官暂缓两日授课,免得娘子受了寒。再者,其实娘子学成以后也可在行辕多住上一阵子,反正回家也无事。娘子入行辕,不单是为学习礼仪来的,还有最要紧一桩,须得与太子殿下多多相处,娘子忘了?”

居上一听,陷入了两难,虽然她很愿意天天和凌溯打嘴仗,但家里的事也让她牵肠挂肚。

头上的钗钿好重,几乎要舂短她的脖子,她抬手将那些首饰拔下来,交给药藤收好,一面道:“当初入行辕前,函使就与我阿耶说定了,不过百日就能回家。况且五兄那事我也记挂着,还是想早些回去……”说着冲凌溯笑了笑,“郎君要是想见我,就上待贤坊来找我,我每日留你吃暮食,好不好?”

听上去好像可行,但这种短暂的相聚,怎敌推窗就能看见。

凌溯脸上一派漠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百日之说不可信。再说每日宵禁,来往不方便,我还是觉得你留在行辕更好。规矩学完了,再找些来学,总能找到的。实在不行,我从藏药局给你找几套医书来,你在这里顺便把医也学了吧。”

居上觉得这人就是个夜叉,太子妃的身份让她背负了这么多,这段时间累死累活天天学磕头还不够,还想让她学医?这可好,将来看病都不用太医署了,娶她做太子妃简直一本万利,真是美死他!

于是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学医。月俸五千,受这等折磨,不及我在家月例一千,整日吃吃喝喝。”

说到钱,都不是问题,凌溯当即吩咐长史:“再给娘子加五千,不用宫中发俸,这钱东宫出了。”

居上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的钱,将来不是我的钱么?拿我自己的钱来给自己发俸,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算账?”

要是这么说,将来天下都是他的,现在这五千月俸,不也是自己给自己发吗?

凌溯没有办法,蹙眉想了想道:“这钱从我的俸禄中扣除,这总行了吧?你看你阿耶每月也才八千,你比他还高,是辛家俸禄最高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居上转身看看她的狗头军师,药藤开动脑筋仔细盘算,算来算去好像十分划算。月俸一万,吃住全包,隔三差五还有新衣裳,这可是回去享受不到的待遇。

悄悄点头,表示可以接受。居上收回视线,却觉得利益没有最大化,还可以磋商磋商。

拿捏起腔调,她说:“就是我五兄那事啊……”

凌溯道:“过两日崔十三会邀胡四娘上乐游原赏枫,届时你就安排五郎旁观。”说完意识到下注还不够狠,坚定地说,“到了那日我陪你远远尾随,伺机而动。”

这下好像差不多了,居上说成交,“我可以在行辕多留几日,但我不学医,我记不住那么多穴位。”

凌溯当然没有异议,其实说完学医他就后悔了。他的太子妃有力气,下手又黑,万一摸准了穴位用来点他,性命可就堪忧了。

现在目的达到了,皆大欢喜。他倜傥地勾了勾手,长史立即将妆匣送到了居上面前,讨好地说:“娘子看,这是皇后殿下命郎君带回来的首饰,给娘子添妆奁。”

居上忙双手接过来,恭敬地道一声:“多谢皇后殿下。”

打开看,各色簪环琳琅满目,一双珍珠耳坠子都那么老大!到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做太子妃的好处,居上从不否认自己是红尘中的俗人,她就是对这种值钱的东西青眼有加。

抚抚妆盒,她感慨万千,“皇后殿下对我真好,能承欢膝下,是殊胜之福啊!”

那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格外悦耳。凌溯见她笑得像花一样,心里暗自高兴,看她头上花钗都拔了,热情地建议:“我给娘子簪上看看,好吗?”

啊,这是要效仿画眉的温情款款啊!居上从善如流,端端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凌溯从妆匣中挑拣,挑他觉得最好看的,一样样替她插到发髻上。先来一只金凤,富丽堂皇,再来一双玉环,明丽可爱。然后是茉莉玉笄、闹蛾花树钗、金镶宝梳篦……

药藤和候月的笑容终于僵在脸上,到最后面面相觑,彻底呆住了。

居上等得焦急,“好了吗?”

凌溯满意地打量,又上前调整一下,“好了。”

于是居上顶着一头簪环,梗着脖子移到了铜镜前。打眼一看,满目朱翠,眼花缭乱,难怪比刚才的金翠花钿还要重。还有这簪花的技巧,简直见缝插针、毫无章法,充分说明北地男子审美真的很差。

就着铜镜看他,她怨怼地嘟囔:“这分明是妆匣成精了啊。”

凌溯愣了下,回头看长史,长史把视线移向了别处,恰巧从内侍身上发现了一根线头,装模作样替他扯了。

看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手艺不佳,他有点尴尬,抬手拔下两支花钗,又撤了当头那个衔珠的金凤。但居上犹不满意,把所有东西都卸下来,只留两支虫草钗,半月形的扇面掩住两鬓,像他戟架上的偃月刀。

左右转动脑袋,居上说看,“这样不错吧?一两处点睛就够了。人生就像簪花,兼顾得越多,越让人闹头疼。”

她总是不经意间展现她的智慧,十七岁的女郎,对活着很老道,也很有看法。

反正不管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凌溯眼中的她怎么都好,盛装有盛装的雍容,就算荆钗布衣,也自有她的素雅。

长史在这里站了半日,腿有点麻,见时机正好,便拱手道:“宫中文书都送来了,郎君稍待,臣去整理。”顺便把碍眼的一众婢女和女史都遣走了。

外面风过树梢,吹得呜呜作响,天阴沉沉地,偶尔吹过零星的雨丝,拂在脸上轻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