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外室
洛阳城, 回春堂。
出了洛阳宫,她就不是骆夫人了。
骆怀盈打扮了一番,身上是布裙素钗, 脸上却粉妆盈盈,娇艳欲滴,两相映衬,愈发显得她可怜动人。
她按郑君容的话,在回春堂买了三钱肉桂、三钱吴茱萸和三钱乌药, 回春堂老板请她入内等候, 直至暮夜时分,终于等来了郑君容。
郑君容本是不想来的。
当年他利用骆夫人的好色, 只是为了在洛阳宫里站稳脚跟, 后来为了离开洛阳宫,又故意让她怀孕,自那以后,便与她再无瓜葛。
可是白天在永巷里, 她皓腕如雪, 中间点着一颗胭脂痣,鬼使神差般叫他想起了许多本不该回忆的隐秘场景。
夜间榻上, 骆夫人爱玩, 偏又娇气,所以学了很多折磨人的手段, 就连郑君容这样能忍的性子也常会恼怒。可她纵有千般不好,一双皓腕生得实在是美,据说当年魏灵帝因此对她宠爱非常, 还让人给她造了一副缀着金铃的手钏,专让她在榻上戴。
想的多了,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回春堂前,待回过神,郑君容转身欲走,眼尖的骆怀盈却三两步跑了出来,自身后柔柔唤他:“郑郎!我等了你好久。”
郑君容转身,对上一双盈盈似含泪的梨花目,情知自己是走不掉了。
“……那宅子冷清得像闹鬼,我不敢去,一日三餐也没着落,再这样下去,恐要沦落到青楼讨生活……郑郎,你如今已是贵人,看在我为你怀过孩子的份上,求你可怜我几分,给我个去处吧。”
一代帝王也不曾架得住她的软语相求,何况郑君容。果然,他忍了又忍,克制了又克制,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意。
他问她:“你想要什么去处?”
骆怀盈睫毛微颤,轻声道:“郑郎如今这样好了,想必已有夫人,若是夫人能容我,我愿做个侍奉她的妾室,若是夫人不容我,我愿做郑郎的外室,只求能常与郑郎相见便好。”
郑君容知道她心思活泛,不是个老实人,不愿叫她知道自己尚未娶妻,免得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故意说道:“我娶妻尚不到一年,夫人贤惠持家,我不想这么早纳妾惹她伤心。待我在城中寻个宅子,先将你安置下,不知你可否愿意?”
“愿意愿意,自然愿意!”他如今已是天子心腹,再穷酸,置办的宅子也肯定比朝廷拿来安置出宫嫔妃的好,骆怀盈道:“我想要三进的院子,院子要有池塘和秋千。想要檀香木的妆台,黄梨木的床,床上要挂金绡帐……”
郑君容深深叹了口气。
他哪有那么多钱给她买宅子,将朝廷赏给她的安置宅子卖了,又添了一百两,另外在城中给她寻了一处宅子,只有两进,没有池塘,也没有檀香木和金绡帐。
裴望初听说了他买宅子的事,颇有些疑惑,“你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准备安身成家?可两进的宅子也太小了,不妨再等一等,等朕收拾了这群倚老卖老的世家,挑个气派些的宅子给你。”
“不是成亲……只是买来周济一位故人。”
郑君容不好意思让他知道骆夫人的事,故而闭口不谈。
裴望初说要收拾这群世家,不是在说笑,钦天监里裁黜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只是一个开始,随后,他将天授宫的心腹调入尚书省,准备重新梳理税制。
自周朝覆灭,天下分裂以来,有财力的大姓纷纷筑起坞堡,既可以防御外敌,又能吸纳弱势的流民,将他们变成自己的附庸乃至奴隶。
奴隶无须交税,许多良民为了避税和求生,纷纷依附各大世家,因此朝廷的税越收越少,各大世家却吃得满嘴流油。
转眼到了七月,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
折子搬到凉亭,四角放置冰盆,盆中冰着几样茶水和瓜果。过了一个时辰,内侍要来更换,谢及音轻摇着团扇道:“只换冰盆即可,果子不必换了。”
她从中挑了颗红得发紫的葡萄,剥了皮,喂到裴望初嘴边。
眼见着他拧紧的眉心缓缓松开,顺势靠在她怀里叹气。
谢及音低头抚他的鬓角,问道:“什么事,叫七郎愁了半天了。”
裴望初将手里的折子读给她听,读完后说道:“上个月我让尚书省派人到各郡县丈量土地,集类成册,盘踞郡县的豪族不配合,族中在朝为官的子弟又从上施压,同一个县,两次土地丈量的数量竟能有七千亩之差。”
谢及音宽慰他道:“你想改税制,对世家而言伤筋动骨,他们自然不愿意。此事贵在细水长流,急不得。”
“我若不着急,他们当我不在乎。”
“你若太着急,小心逼反了他们。”
裴望初静静抱着她不言语,她穿着清凉滑腻的冰丝锦缎,微风掠过她的裙摆,吹在脸上时有几分清凉意,裙尾的桃花颤颤开绽,如有幽香袭来。
“如今这般就很好,我能日夜守着殿下,可人难免贪心,得了眼下,便想要以后……若是想要以后,便不能纵着这群世家纳财于内、交游于外,霸凌乡野、把持朝堂。朕既做了大魏的帝王,就不能做他们的傀儡。”
“我明白你的心意,巽之,”谢及音低声与他说道,“但你我都还年轻,往后还有几十年,徐徐图之,总会有这一天,是不是?”
比起激进的改制,眼下她更关心他的身体。
太医署隔两日即来诊脉,说陛下的脉息一旬比一旬正常。裴望初自己也懂如何调理,天授宫秘不示人的房中术被他用到了极致,每晚沐浴后走向床榻时,谢及音都觉得双腿在微微打颤。
是极/欢/愉,也是极辛苦,有时双手攀在床沿上,连 /口耑/ 息也牵动全身的经脉。
“再高一些……累了吗?”
他自身后缠上来,谢及音将倒扣在枕边的《素女经》拍在他脸上。
“书上说以节制为要,你个混账!”
“殿下看仔细些,节制的是次数,不是时间。”
裴望初在她耳边轻笑,缓缓抽/身,“既然殿下是为了我好,那我听你的话,节制一些……但殿下心火正盛,无须节制,还是泄出来比较好。”
他俯首下去,蛟龙衔珠,谢及音缓缓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夜深,云收雨歇,两人更衣入睡。睡意朦胧间,谢及音感觉到他扣住自己的手腕,三指落在脉上。
她清醒了几分,哑声问道:“怎么了?”
“明日该来癸水了,是不是?”
“嗯……也不一定。”
她的癸水一向不准信,短则半月长则两月,时间拖得越久就越疼。但是自今年年初开始,裴望初有意给她调养,如今她来癸水时虽仍有闷窒,却不怎么疼了,来期也规律了许多,每次差别只在三两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