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姚先生新立了一份遗嘱

记忆一下跳出来,是很多个月前,林恩冲破病房保镖的阻拦,扑倒自己怀里那一幕。

但分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与姚洲对视的那双眼睛要坚定得多,说“我等你,你要回来”这样的话,本该很温情,声线却听不到起伏。

前门已经开了,屋内有佣人,屋外有助理,姚洲本想碰一下林恩的脸,忍住了,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不给无法做到的承诺,所以他没说我会回来这种话。林恩抓他的衣袖不过短短两三秒,林恩一松手,姚洲再看他一眼,转身便去了。

姚洲离家时穿的正装,这天上午他要去联盟总部接受个人资产的调查。这是上任前必经的流程,预防联盟主席以权谋私。

查得到多少不好说,毕竟姚洲在参选以前,已经把这财务方面做得足够干净顺眼。但财政部的一帮审查也不是吃素的,姚洲和白越之各带一名助理到场,没人掉以轻心。

一天审核结束,离开总部是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姚洲和白越之在停车场里分开,白越之乘自己的专车回白家,姚洲则返回地下城。

上车前姚洲叫住了白越之,对他说,“我答应了林恩,让他和白蓁见一面。如果你觉得不难办,不如安排个时间。”

白越之认识他这么久,从未听他提过这种奇怪的要求。

当然是为林恩,又是林恩。白越之心里感到荒谬,无法理解。

他的弟弟白蓁至少长了一张漂亮俊俏的脸。林恩那么清瘦冷淡,可以说身无所成,姚洲到底欣赏他哪一点?

当然白越之没有表露出来,他知道姚洲的用意。今晚他们要潜入东区做最后一搏,姚洲不如从前洒脱了,怕有万一,就想把答应过林恩的事全都做到。就连林恩想见朋友一面的心愿他也要成全。

白越之点头,说,“行,我看着办。”

姚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倒是白越之又将他叫住,补上一句,“一切顺利。”

白越之长于名门,从前也没有深交过姚洲这样的朋友。姚洲强悍,狠戾,掠夺性极强,又恰到好处地掩饰在一副随性的做派之下,平常时候看不出他的野心。如今他登上政坛,更多了一份张弛有度的风范,性格的底色藏得更深了。

坐进车里时,白越之还在琢磨他和林恩的关系。

要说以柔克刚,那不准确。林恩也是白越之看着长大的,林恩谨慎,冷淡,很不好结交,如果不是白蓁自然熟的性子,林恩跟白蓁也玩不起来。

以色侍人林恩做不到,性格温婉同样谈不上。分析了一番白越之也只剩下感慨,林恩或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总之人不可貌相。

当晚白越之推了应酬,在家监督白蓁吃饭。他们俩的关系最近势成水火,白越之不用点手段,白蓁指定要跑了。

白越之也惦记着东西区交火的进展,不去应酬就是怕发生紧急情况。一旦事态生变,他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每隔两小时他给姚洲的助理朴衡打一通电话,得到的消息都是没有消息。

西区本可以更循序地推进吞并过程,慢慢增加胜率,但姚洲想要减少双方伤亡,擒贼擒王,他决意先拿下邢广霆。

东区的老巢在一间豪华酒店里,总高二十八层,也是邢广霆发家攒下第一桶金的地方。

这种地方易守难攻,姚洲带着最精锐的手下去擒人,甚至押不到邢广霆藏身在哪一层,也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邢广霆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但最后的反扑最为疯狂。他原本投靠了上城区的裴家,几乎把全部身家压给对方竞选,指望功成以后可以背靠大树、金盆洗手,却被姚洲的空降毁了他倾尽心血的退路。

姚洲不敢在离家时对林恩说一声“我会回来”,就是担心万一回不去。

人没有念想就不会遗憾。林恩自己也说过,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遇到合适的人。如果姚洲活着,断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但如果死了。

姚洲宁愿他所言成真。

姚洲没告诉林恩,自己用一条银链挂着结婚戒指,戴在脖子上。

当年养父傅戎病死前,曾以高泽等人的性命为要挟,姚洲跪在他床前指天为誓,如若不能统一地下城,就会落得家破人亡不得善终的下场。

姚洲前半生为一个毒誓而活,这是刻在他骨血里的信条,为此他救了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等到这一切终结,他想为自己活一回。

戒指是一个寄托,证明他一副麻木斑驳的身躯之下,也是有心的。

只要那抹身影在他心底揣着,他就会想活着回去。去见他一面,见他无数面,把他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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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越之当晚尚且推掉了应酬,林恩这一日的惶惶更不难想象。

中午他就喝了两口汤,晚饭则完全吃不下去。英嫂过来劝他,让他放心,林恩有一搭没一搭陪着老太太聊天,唇舌机械地动着,脑子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外头的天光渐渐沉落下去,深幽夜色漫上来。

林恩走到后院,坐在纳凉的椅子上用电脑开会。不远处就是“凶神”的犬舍,那只遍体棕黑的巴西菲勒犬趴在草地上,林恩与他相距不过几米。

最初林恩也很怕这只大型烈犬,后来相处得久了,每日给它投喂食物,听它喉间发出呜噜声,渐渐不再恐惧。

现在与凶神待在一起,林恩心里反而踏实些。这里是姚洲一手打下的基业,是他占据半匹山的地产,也有他养顺手的爱犬,他一定会回来的。

再晚些时候,门口传出响动,林恩与江旗等人的视频会议也结束了,他立即起身去看。

进门的两人是律师和医生,林恩都认得他们。家庭医生自不必说,律师则是办理离婚时的那位曹律师。

林恩觉得诧异,医生来了他可以理解,是为姚洲疗伤预备着,可是律师到场所为何事?林恩想问又不愿问,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回复。

时间到了深夜,慢慢变得难熬了。英嫂给朴衡去过两次电话,也没听到明确消息。老太太有点撑不住,在医生的建议下吃了救心丸,去自己房里躺着等。

林恩看着还算镇定,在电脑上处理二零区的工作,让各种事务占据思考,也就没那么容易胡思乱想。

时间愈晚,别墅里的佣人都去休息了,就剩下林恩、医生和律师待在一层。

林恩手头的工作全部已经做完,续杯了咖啡,还是免不了要和曹律师聊几句。

他问,“您这么晚过来,是有法务方面的问题要处理?”停顿了下,又说,“我问得不合适吧,不方便讲就当我没提。”

曹律师对他的态度比起离婚那回要客气得多。姚洲即将成为联盟主席,曹律师经手着他的大部分私人法务,林恩之于他是什么意义,曹律师已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