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入学(第3/4页)

明年七月十五的岁星之宴,算来也不远了。

只是……

云乘月看向薛无晦。正好,他也在看她。

虽然一言不发,但电光火石间,他竟然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不着急。”

他沉吟过后,这样答道。同时,他伸手像是想要轻轻拍一拍她的肩,以作安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抬到半空又缩了回去。

“那位大梁昭章帝曾说道,教你书院毕业后,上京就读国子监。”

说到“大梁昭章帝”这几个字时,亡灵的帝王眉眼略挑,语带讥讽。他接着说:“无论如何,如果我们想在白玉京调查一番,就需要一个安稳的落脚处。司天监布防严密,国子监就不失为最佳选择。”

“但你现在的实力,恐怕不足以达到书院的毕业标准。”

他说:“修炼心急不来,且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云乘月略一思索,不得不点头:“也好,就这么办。”

“这么说,接下来还是由你来教我修炼?”

谁料,薛无晦却摇摇头。

“我其实并不擅长教导,况且我还要处理其他事。此前我们捉住了洛贼……就是那洛小孟的死灵先祖。但他神智有损,颠三倒四地说不出什么,我还在想办法。现在你有了岁星星祠,凭借我们之间的联系,或许我能借助其中力量,把这几个死了都不安分的贼子解决一下。”

他平静坦然地说明了自己的难题,又道:“不过,我已经看好了书院中谁能当你老师。”

云乘月着实要回想一下,才想起来,之前在鲤江水府中,薛无晦的确拿下了洛小孟身上的死灵。之后没再听他提过这事,她几乎要忘了。

看来,薛无晦依旧没能确定他的仇人是谁。

至于他说的,已经看好的她的书院老师?

“你是说卢爷爷,还是王夫子?总不能是虞寄风罢……可,不是说没人能教我?”

他却背过身去,摇摇头。

“你自己去书院里转一转,能碰上就是有机缘,碰不上再另说。”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只单手拎起桌上靠着火炉取暖的小麒麟,向后一抛。麒麟半空醒来,略有惊慌地“咩”了一声,随即伸出四条腿并一条尾巴,扑进云乘月怀中,牢牢扒住她。

云乘月摸了摸麒麟的头,说一声“拂晓不怕”,就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薛无晦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突然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可能是累了罢。毕竟,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他也参与其中,在她休息的时候,他大约也没闲着。

短暂的疑问以一个简单的理解结束。

“那我就出去转转了。”

云乘月抱着打呵欠的小麒麟,离开了房间。

薛无晦站立不动,低头凝眉,手中缓缓掐算着什么。

屋内日影移动。

自幽暗的影子深处,悄然冒出一个人。这人修眉俊眼,温润俊美,但身量只薛无晦一半高,好似一只等比例缩小的精巧人偶。

正是申屠侑。他在水府中力量耗费过多,自己又被执念所困,要不是云乘月救他,他魂魄已然煎熬殆尽。

而现在,虽然力量还未恢复,但他得了薛无晦死气庇佑,又蹭了一点生机书文的润泽,还能陪在乐陶身边,整个神态都舒展自如不少。

“陛下。”

申屠侑行礼。

薛无晦睁眼看他。

“朕未曾叫你出来。”他摇头,“是有何事禀报?”

“是。臣已从岁星星祠中取出一截香灰,以供养那洛楚南贼子的魂魄。他神智有所恢复,想来再过不久,就能恢复记忆。届时,臣必定令洛贼吐露当年真相。”

申屠侑恭敬回道。

“唔……算是个好消息。”薛无晦说,“既如此,洛楚南就先放着,不必管。接下来,朕要你养精蓄锐几日,而后为朕去办一件有几分风险的事。你可知道洛小孟?”

申屠侑想了想:“臣有印象。是洛贼的后代,被司天监抓了去的那位少年?”

薛无晦道:“正是。他有几分特殊之处。申屠,朕要你去找他,然后……”

他交代了一番。

申屠侑听着,露出讶色,却并未多问,只认真地一一应了。

“……好了,下去罢。”

薛无晦闭目摆手。

申屠侑动了动,却没走,反而犹豫之后抬起了头。

“陛下……”

申屠将军一直是个很听话的人(除了那次将仇人白日灭门),很少违逆他的意思,因此,薛无晦有些意外。

他睁开眼:“还有何事?”

申屠侑小心翼翼道:“您想做些什么,是不是还是同皇后殿下说清楚……更合适一些?”

什么?薛无晦眯起了眼,盯着申屠侑,不说话。

申屠侑“呃”了一声,硬着头皮继续道:“皇后殿下……皇后殿下,看上去很关心陛下。”

呵,真的?他自己都没看出来。薛无晦在心中冷哼一声,有些不耐地开口:“行了行了,谁教你说这些的?”

申屠侑是个很听话的臣子,就继续小心翼翼地回道:“是将军托臣转达陛下的。”

直到而今,申屠侑都习惯称乐陶为“将军”。大约在他心中,乐陶永远都会是他心中光辉万丈的将军。

薛无晦蹙眉,心想他就知道,只有乐陶能让申屠侑出些幺蛾子,当年就总是……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继而才想起来,哦,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他没有那么多的臣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敌人。当然是乐陶教申屠侑说这些话的,不然还有谁?是敌是友,大多数故人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若世上存在轮回,他们大概都转世很多次了。

现在,他身边能用的旧部,就只有乐陶和申屠两个人。

薛无晦就不想和申屠侑生气了。

“……朕自有分寸。”他犹豫一下,又罕见地多说了一句,“朕当然不介意让皇后知道这一切,申屠,你和乐陶都可以和她多说说话。”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怪。为什么陛下不自己说?

如果乐陶在这里,必定会出口询问。

但申屠侑生性聪慧敏锐,加之他心中曾长时间存着某种微妙的、相似的情结,此时只略略一怔,便想通了其中微妙:陛下虽然心有城府,却不失为坦荡之人。若是生前,他必定无所顾忌,可现在……

生死之别,有若鸿沟。陌生人全无所谓,可反而是亲近了、挂念了,才会担心: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羁绊得太深、挂念得太深,是否终有一天会害了她?

如果说,千年前的流民与贵族之别,有如云泥,那现在,生与死就是更加越不过的天堑。

申屠侑便低下头,沉声应道:“是。”

他心道,不管是为了将军,还是为了陛下,哪怕他再死一次,哪怕他魂飞魄散,也一定要杀死仇人,也一定要帮助陛下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