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门口站着两排穿皮甲的卫士,还有八个专门迎客牵马的华衣小厮,一派豪奢的王族风范。
庄门在望,几人都勒住缰绳缓步而行。
眼见松涛别院一副开门迎客的架势,顾念转头看向杜泠,明亮的眸子里落下暖阳灿烂的光影,“今天是叶家设宴?”
某人微微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光白可爱,软乎乎的模样就像早晨吃得那碗馎饦的面团,杜泠的手指蠢蠢欲动,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再掐一把的心思,“嗯,今日是小世子生辰。”
“生辰?”顾念桃花眼瞪得溜圆,有些窘迫地看着杜泠,怎么不早说?自己连份贺礼都没带,太不礼貌了吧。
看出他的不安,杜泠安抚性的用马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礼物麾下准备好了,咱们几个今天就是他蹀躞带上的三个挂件。”
顾念摸了摸鼻子,也是,就凭叶九思和年深的交情,别说带三个下属,就算带十三个过来吃饭,叶九思估计都不会皱下眉头。
“小世子的生辰,定然尽是山珍海味,珍馐玉盘,吹花嚼蕊,百戏如云,你我今日不妨敞开心怀,偷得浮生半日,尽情享受这长安城举世无双的春日盛宴。”杜泠远目别院的璃瓦重檐,露出神往之色。
我信了你的鬼,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是来加班查案的?顾念斜睨了杜泠一眼,“你知道这世上肯定不会发胖的食物是什么吗?”
“不会发胖的食物?”
“老板给你画的饼。”顾念一字一顿的道,“专骗冤种。”
“敢说麾下画饼充饥?”杜泠笑着用马鞭戳了戳顾念的胳膊。
我没说他,是你说的。顾念慌张地看了不远处的年深一眼,见对方仿佛没听见似的,才放下心来。
“确定墨青会来?”顾念的心思又转回到墨青这边。
杜泠老神在在的用马鞭轻敲掌心,“放心,肯定会来。墨家的上代家主墨戌二十年前得罪了人,被诬陷欺君,投到狱里眼看就要斩首,墨家娘子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四处奔走,求救无门,最后求到申国公这里。申国公心软,出面救了墨戌。
后来墨家向皇帝献出矿图,又将女儿送入宫中,才得圣人大悦,墨家也因此变成了官匠之家。
墨家是个知恩图报的,至此之后,对叶家事如亲长,逢事必到,墨戌去世后,墨青也依然如此。”
昨天明明也在发愁排队的事情,今天怎么就对墨家的事情如数家珍了?顾念疑惑地看了眼杜泠,再看到前面身姿挺拔的年深,瞬间了然,事情涉及到叶家,肯定是后来回去听年深说的。
旁边的萧云铠嚼着半根肉干,催马凑近两步,故意吊人胃口,“还有,你猜墨青在家里行几?”
还用猜么,你都这么问了,肯定行四啊。顾念兴致缺缺的用手指比划了个四,墨青会是那个派人杀死楚娘的四郎么?
“啧。”碰了一鼻子灰的萧云铠无趣地用双腿一夹马肚,跨下那匹三花马便扬起轻泥,径直跑到了前头。
杜泠哈哈大笑。
年深骑着马,悠然自若地走在几人边上,并不插话,只有马身缀着的鎏金杏叶一路留下细碎的脆响。
转眼间,四人已经来到松涛别院的门口,几个华衣小厮井然有序地迎上来,殷勤地接过缰绳,在前面牵马引路。
进去就是片小公园式的山石花木,树影崖石错落有致,移步换景,颇有园林之趣。
绕过造景走了百余米,才到庄园正门。迎面走来个留着短须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朝年深施礼。
几人翻身下马,进门就是片巨大的湖泊。
普通人家,能在院子里修造几亩闲池水景已是奢侈,眼前的湖泊却至少有上百亩,大到看不见尽头,别院的前院和西边,都被这座湖泊覆盖了。
春日暖阳下,千顷碧水徐徐如缎,波光粼粼,晃得人睁不开眼。
船坞停着几艘渡湖用的画舫,桂楫兰桡,檐角缀着五色香囊,就连船两侧的五两,羽毛都异常华丽。
管事正要引着年深等人上前面那艘,萧云铠却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要从湖畔的回廊绕过去。
从回廊绕过去要远大概三四倍的路程,而且只能步行,管事有些迟疑,正担心是否会失礼,年深却撩起袍角,率先踏上画舫,“由他去吧。”
怎么了?昨天弄水渠的时候也没见他怕水啊?顾念疑惑地看看杜泠。
晕船。杜泠用口型无声地揭了萧云铠的老底。
难怪宁肯受累都不坐船,顾念同情地看了眼萧云铠的背影。
叶家的画舫撑得又快又稳,到岸时,一路忙着欣赏着湖光山色的顾念颇有些春日踏青的感觉,意犹未尽。
穿过前堂和中堂,管事将他们引向东边的跨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阵阵喝彩声。几秒之后,众人眼前出现了个热闹的球场,场地两边泾渭分明地站着二十几个人,额上都系着两指宽的抹额,只是颜色不同,一半红色,一半黄色,旁边还围着不少劲装家仆。
场地中间立着两根粗逾碗口的巨型竹竿,高度约莫有十来米,竹竿中间挂着彩色丝网,中间留着个直径三十公分左右的孔洞。
热火朝天的场景让顾念蓦地想起项古老的运动,蹴鞠。
他们进去时,一个系着红色抹额的青年正在喝彩声中抬脚,将球传给不远处另一个同样戴着红色抹额的少年。
那个球圆滚滚的,由数块红褐色的条状碎皮拼缝而成,乍看上去,更像是顾念印象里的篮球。
青年的传球大概有些失误,远远高出了正常接球起脚的位置,众人正在担心少年勉强出脚的难度,他却灵活的就地一滚,以倒挂金钩的方式利落的将球踢向丝网中间的风流眼。
场上场下,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红褐色的球在空中划过道漂亮的长弧,扶摇直上,准确地穿过风流眼,场上欢呼雷动。
站起身的少年潇洒拽下抹额,转头瞥了眼‘球门’,眉梢眼角尽是得意之色。
“三郎!”看到站在场边的年深等人,少年冠玉似的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立刻丢下众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踢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好?”少年甩着手上的抹额,微仰着头雀跃地看向年深。他额间带着细汗,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带着种常年养尊处优式的生活才能培养出的娇贵感,仿佛吹弹可破。
“长进了两分。”年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对待幼弟,语气难得的温和,“先去换身衣服,我在月深堂等你。”
“你们且稍坐,我去去就来。”
管事将年深等人引到间贵气十足的侧堂,着人帮他们挂好衣裘,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屋内挂着光彩迷离的雀羽锦帐,正中悬着幅大字“月深”,神采丰秀,遒劲有力,底下是张金兽嵌百宝榻,案上的琉璃顶金狮香炉、红珊瑚、翡翠匣相映生辉,入眼俱是珠光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