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唯一的老实人(第2/2页)
然后通告诸将,此番出征虽然功亏一篑,但各军作战勇猛,非战之罪。
将不会追究其他将领的战败责任,亦是不会株连京兆韦氏其他人。
这个命令很有意思,其实也在所有人的心理预期当中。贺拔岳带兵出征不利,他当然有责任,但肯定不是直接责任人。
总是要有人出来顶锅的!
如若不然,此番折损了几万人,兵戈钱粮无算,总要有个说法。粮仓是在韦孝宽看守洛阳时被烧的,他就是直接责任人,这个没什么好回避的。
虽然有很多客观原因,比如说贺拔岳把洛阳的兵力都抽调走了,比如说关中的兵马在洛阳大肆劫掠,得罪了洛阳本地的世家大户,比如说刘益守咬人的狗不叫,背后捅刀阴损毒辣什么的。
然而军法森严,直接扣字眼,韦孝宽看守粮仓不利是跑不掉的!
要是这样都不惩罚,那如何服众?
而且这样处理还有个好处,这次出征洛阳,犯错的将领其实并不仅仅只有韦孝宽一人。如果迟迟不出处罚的通告,人心浮动之下,难免浮想联翩。
在“刁民害朕”的思维下,搞不好会有些将领铤而走险闹事!
贺拔岳雷霆手段处置韦孝宽,为的就是安其他人的心。
我处理了韦孝宽,就不会处理你们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就不要闹了吧。贺拔岳表现出来的意思,算是很明白了。
这天,贺拔岳正在自家府邸书房里冥思苦想对策,忽然亲兵来报,达奚武前来拜访。
此番出征洛阳,达奚武并未跟随,而是作为亲信镇守长安。作为当初就跟随贺拔岳的老人,达奚武非常受贺拔岳信任。
达奚武虽然智力算不上卓越,但是为人很实诚,也是在贺拔岳尚未发迹的时候就投靠过来的,是除了亲兄弟以外最信任的人。
他也没有辜负贺拔岳的信任,这次大军出征时间不短,而长安城和周边地方有达奚武坐镇,有苏绰管理政务,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出任何乱子。
就连一向头疼的春耕问题,也有妥善安安排。
“成兴(达奚武表字)啊,来坐这边。”
贺拔岳一看达奚武进了书房,便指着对面的坐垫笑着说道。
二人对坐下来,达奚武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韦孝宽此番真有这么严重的问题么?”
军法森严不假,但一般都是针对底层士卒的,那是真森严,杀了也就杀了。
然而作为军中高级将领,军法的尺度就比较灵活了,甚至“将功折罪”“下次再犯,数罪并罚”等字眼都不陌生。
韦孝宽并未反叛,而且粮仓被烧,并非是他一个人的责任。直接将对方下狱,然后找个时间问罪斩首,似乎有失公允。
达奚武跟韦孝宽有过合作,知道此人虽然嘴巴很臭,口无遮拦喜欢炫技,但本质上还是忠于职守的。
戴罪立功,将功折罪的原则,用在对方身上很合适,并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了。
“你没有在前线,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那时候我们大军前出河内郡,已经将高欢的主力逼得快不能出野王城了。
结果洛阳的粮草一断,我们不得不撤军。高欢随即追击,我们仓皇应对,死伤惨重。
不处理韦孝宽,难以服众,难以化解军中怨气。”
贺拔岳叹息了一声,唯独不提当时在轵关要害处,已经布防完毕的那支高欢军精锐伏兵。
如果没有那支伏兵,其实他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正是因为走不了轵关,才不得不折返退往河阳关,正好与高欢军的追兵遭遇,这才全军惨败的。
也就是说,正因为当时段韶在轵关挡了路,这才让贺拔岳大军惨败。
其实当时河桥以南的军队,包括韦孝宽部,都顺利的从潼关撤走了,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退一万步来说,全军大撤退的责任,可以算在韦孝宽身上,但是大军惨败的原因,其实多半还是高欢那边发挥超常。
至于那时候,轵关为什么会有那样一支决定自己这边是小败还是惨败的敌军伏兵,贺拔岳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他只能归结于高欢用兵的时候瞎猫碰死耗子。
“主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韦孝宽善于守城,不如让他镇守玉壁,戴罪立功。主公先贬再褒,他绝处逢生必定感激涕零,为主公死守玉壁。”
达奚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此战本身就已经折了几十个都督级别(至少可领兵一百人)的将领,再处理韦孝宽,不亚于自断臂膀。
战阵之上,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完全没用,但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却抵得上千军万马。韦孝宽鬼点子多,关中这么多将领,善于力战的将领多不胜数,唯独少了用脑子打仗的。
达奚武跟韦孝宽有点交情,为他求情,也是为自己拓展人脉,为贺拔岳保留人才。他此番前来求情,乃是深思熟虑过的,一点也不突兀。
“你让我想想吧,军令都下了,再收回去像什么样子?”
贺拔岳有些不满的反问道。
处理韦孝宽,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但他并不好直接说出来。
此番出战,折损了不少武川旧部,这些人,都是他能顺利统治关中的基石。武川镇的老兄弟死一个少一个,而关中本地世家,则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人才和兵员。
长此以往,力量对比会悄悄的发生转变。关中本地的部曲多了,必定要争取更大的政治特权!
而韦孝宽,就是关中本地世家里面的杰出人物。把韦孝宽处理掉,也是为了让力量达到新的平衡。
这种老硬币的谋划,怎么能跟达奚武说呢?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达奚武闷闷不乐的走了。
他离开后,贺拔岳陷入了沉思。在达奚武没来之前,他就在想一个问题。
武川的鲜卑旧部此番损失惨重,要怎么才能补充损失的力量呢?
这个问题,可比处理韦孝宽要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