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升米恩,斗米仇(第2/3页)

这是个很容易被人误解的事项。

一个家庭劳动力有多少,所居住的房屋条件如何,农具有没有,石磨和水碾这种加工粮食的器具有没有,日常花销的财帛有没有,口粮与种子有多少,耕牛等可以耕地的牲畜有没有?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同样是分土地,只要上述条件差了一点点,结果就会千差万别!

怎么能说分一样的土地结果就会一样呢?

贺拔岳能做的只是把贫瘠的土地分给普通百姓耕种而已,然后就匆匆忙忙建立开府,由开府选拔府兵,并辅以相应的土地制度。

但是这些制度要发挥威力,需要时间的发酵,财富的沉淀,以及人口的累积!

基层百姓很多人忍受不了,又无法反抗官府,只能逃之夭夭!

分到的土地因为劳动力不足所以无法有产出,官府的所谓“福利”都是不能变现的,纯属看着美丽。

可是军户当兵的徭役却又是实实在在!没有半点折扣!

连选择都机会都不给他们。

因为只要不加入开府,不参加府兵选拔的话,官府的赋税就会沉重到南方的江东鼠辈们听了都要流泪的地步!

所以那些分到土地的百姓,他们能走的路实在不多!

要么从军,家里土地荒着。要么老老实实种地,一年到头温饱都混不上。

很多人觉得可以参加府兵搏一把,出关中劫掠,抢到了一大半都是自己的。

但也有人觉得这条路只是看起来诱人,还不如脚底抹油跑路为上!

“这样吧,要是有人愿意再悄悄回关中拉人来投靠我们,拉一个人,我们分二十亩地给他,并且允许他将土地租给别人种地收租子。

如果不愿意回去的话,嗯,一个人分给他十亩地吧,在南阳落户。”

刘益守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年代一个成年男子要想生存下去,根据土地贫瘠与肥沃的不同,一年起码需要5-10亩地的产出,不包括交租在内。这只是保证了最起码的生存,还不谈过得好不好。当然了,土地种植本身就是劳动密集型,多人精耕细作,产量更高,那是另外一回事。

官府分了十亩地,还得考虑土地的轮休,所以一个人十亩地是绝对不够这个人基本生存的。要是不想冒险回去“拉人头”,那只能在本地夹着尾巴做人做事,好好种地不说,农闲的时候还要去别家帮工赚点口粮,或者从军另谋生路。

独孤信了然,小小的一个安置难民逃户,居然都有这么多的讲究,不得不说,刘益守这个人算计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有这个制度在,肯定会有胆子大的逃户跑回关中拉人,这样他就能把自己发展成为“地主”。想一想,起码比在南阳老老实实种地好多了。

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可不是经常能遇到的。

乱世里面最常见的事情就是所谓的高风险低回报,或者叫无回报,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问你愿意不愿意而已!

压根没得选。

虽然刘益守这一招肯定不能把贺拔岳怎么样,但却是可以动摇关中的根基,给贺拔岳那帮人找点麻烦。

他们不舒服,刘益守就舒服了。大家出来混难度不是各凭本事么?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独孤信拱手行了一礼,似乎还有话想说。

“升米恩斗米仇,如果我们给那些逃户优厚的条件,那么南阳本地辛辛苦苦劳作的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先去关中逛一圈回来,然后再说自己是那边的逃户?”

刘益守问了一个独孤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吸引关中的逃户到南阳落户,也不能光靠分田解决问题,其中相关的配套政策,我让人草拟一个细则出来你过目一下,如果觉得没有问题,就照着这个办吧。

水滴石穿,咱们把关中的根基给挖空了,将来跟他们兵戎相见的时候,自然会省些力气。

面对关中那些悍不畏死之辈啊,还是得多想想办法。”

刘益守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一语道破独孤信心中担忧的问题。

等独孤信走后,刘益守这才躺在榻上伸了个懒腰。

“贺拔岳在搞什么鬼啊,府兵改制简直是乱弹琴!”

刘益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对方那种急于压榨民力,不考虑基层实际情况,丝毫都不留余力的办法,最后只会把关中军民都搞得离心离德。

事实上,贺拔岳因为心急,确实采取了很多急于求成的办法。不急不行,因为光靠补充本地豪右部曲,还补不齐兵员缺额。

参加府兵还是有一定硬性要求的,比如说不能是老弱病残,比如说身高要超过多少,臂力如何,会不会武艺等等,也不是随便抓个壮丁就能当府兵,就能跟别家的精锐战阵厮杀的。

因此关中地区的人口基数就是一个很大的硬伤。

只有人多了,才能从中选拔精锐。连人口基数都没有,选出来都府兵定然会差强人意。

为了补充足够的兵员,贺拔岳只能饮鸩止渴一般的扩大军户的规模,用分地的方式把人留在军府中。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贺拔岳这么整,下面的逃户自然就多起来了,反正总有办法应付的。

“难怪上次杨乾运在汉中苦苦支撑,关中都不派兵来支援,原来是这个地方出问题了。”

刘益守总算是搞明白了汉中易手多次的来龙去脉了,不过这也让悄悄留意关中的变化。

似乎这一世没有宇文泰在关中坐镇,又失去了攻略荆襄与南阳的机会,关中那帮人的“困龙之局”比自己前世的时候更加厉害。

段韶说的平关中之策,并不是狂妄自大之言,而是这一世的关中要比前世弱了很多。段韶又不知道刘益守前世史书上怎么写的,他只是通过自己的观察得到了结论。

“不知道这次贺拔岳敢不敢出手呢?”

刘益守自言自语道。

他感觉吧,从独孤信汇报的情况看,关中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糕,因此贺拔岳这次一定会插手汉中的事情。

……

汉中郡南郑城的“汉中王”府,萧圆照正故作镇定看着眼前这位面色严肃的中年人,心中七上八下的。

这位自称“长孙俭”的人,来自关中,至于是来做什么的不提也罢,就是当说客呗。

王伟能代表建康朝廷来拉拢自己,那就自然不缺关中派长孙俭来劝降,大家不过是想法高度一致罢了,没什么觉得奇怪的。

“殿下现在可知道,你已经危如累卵了?”

长孙俭诈唬问道。

“知道啊,但是也习惯了。”

萧圆照无可奈何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