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类父!(第2/3页)
唐王府内静悄悄的,没有了当初的热闹与喧哗,几个甲士守在门口,刘长看着这空荡荡的府邸,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在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当初樊哙的感受,樊哙曾经看到自己与伉他们勾肩搭背的时候,曾激动的嘱咐他们,要好好相处……或许,当时的他,也是看着空荡荡的府邸,会想起当初那美好的时日吧。
刘长正在府内感慨,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喧哗声,这让刘长很是不悦,叫来了甲士,“出了什么事?”
“来了个人,非说要拜见大王。”
“让他进来!”
很快,便有一位严肃的文士走了进来,这文士年纪并不小,相貌严肃,刘长最是不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很难缠,爱说些什么大道理,刘长傲然的瞥着他,问道:“你谁啊?!”
“臣张恢,拜见大王。”
“张恢?”
刘长皱着眉头,随即恍然大悟,“是晁错的师父啊!寡人听说过你,先前张相多次写信,让你前来唐国,你都不肯,如今却来拜见,这是什么道理啊?!”
“大王,并非是臣不肯,是因为太后下令,要臣前往太学,臣不敢不来。”
“哦……太学啊。”
“那张君不在太学待着,怎么又来找我呢?”
“臣得罪了太后,已经被太学驱逐。”
“哈哈哈!”
“得罪谁不好,要去得罪阿母……你过来吧。”
刘长将他拉到了身边,便在这唐王府内转了起来,他边走边说道:“寡人很早就听闻了你的名字,都说你是法家的大贤,怎么还学黄老去隐居呢?你学了这么多的知识,不为国效力,却待在家里虚度时日,这是为何?”
“大王,当初淮阴侯有治军的才能,无人赏识,却也只能在项籍身边做个小吏,留侯有智力,无人赏识,却也只能做个刺客之流……”
刘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才能,敢以淮阴侯留侯来自居呢?”
“臣无淮阴侯留侯的才能,可大王却有高皇帝的雄才伟略!”
“千里马在不识马的愚钝之人的手里,只有中马之资,而中马在相术高超的豪杰手里,却能媲美千里马。”
“在大王这样的贤明之君手里,臣怎么会担心自己建不了淮阴侯留侯那样的功业呢?”
比起晁错那个只会喊大王英明的法家小舔狗,他这个老师的功力显然是要更受一筹,几句话的功夫,便说的刘长满脸的笑容,心里极为的舒坦,他傲然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
“朔方穷,则移众民于朔方,五原险,则修长城高墙抵挡。”
“天下之国,无如寡人之用心者!”
刘长熟练的进入了自吹模式,张恢并不打断。
“我听闻,为人主,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如今看来,天下善治国者,莫如有大王!”
刘长大喜,仰起头来,跟张恢继续交谈了起来,两人攀谈了许久,刘长这才问道:“我看张公,也是有才能的贤人,我阿母很是喜欢韩子的书,你怎么会得罪她呢?”
“太后召集太学贤者,询问宋宣公立其弟的事情。”
张恢缓缓说起了原因。
太后想要立刘长为皇太弟,那当然是要有依据的,因此便让大家们来为她辩经,为她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是找出一个先例来,用来作为刘长将来继承大位的“合法性”。
当时的群贤们是非常惶恐不安的,虽然太后没有明说,可刘长一回来,太后就来问宋宣公和宋穆公的事情,宋宣公曾在死之前,认为自己的孩子们没有能力,便说:父亲死后儿子继位,兄长死后弟弟继位,这是天下的通义。我要传位给弟弟公子和。
太后为什么问这件事?大贤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太后的想法。
浮丘伯即刻起身,告诉太后:宋宣公在逝世的时候,孩子们还小,因此传位于弟弟,这是符合道义的行为,而宋穆公后来又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犹子,这是报答恩情的行为。
对比浮丘伯的积极,其余大贤们就显得很不安了,他们不敢明面上反对太后,都只是将事情放在宋宣公的身上,以宋的灭亡为例,劝说太后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
兄终弟及这件事,也是老宋国的传统了。
张恢为刘长讲述着那激烈的辩论场面,他的口才很是了得,几番话,就让刘长依稀看到了那场激烈的辩论,众人分成了两派,疯狂的举例,各种典故层出不穷,互相攻击……
刘长光是听着都有些激动,“哎呀!寡人要是在就好了,寡人最喜欢看别人打架!”
“那你呢?你也参与了这次辩论?又为何得罪了太后?”
张恢认真的看着刘长,“臣反驳了几句,太后便将我驱赶了出去。”
“那你说了什么?”
“臣说:当初宋宣公立弟,是因为他要死了,他死的时候,孩子都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才能来,所以立他的弟弟……如今天子年轻力壮,没有到那个时候,这个时候要立唐王为储,实在是不符合道义!”
刘长目瞪口呆,他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张恢。
“你可以啊,这话都敢说……只是驱逐你都算是轻的,没请你饮酒都算阿母她仁慈!”
张恢笑了笑,“臣只是不愿说谎而已。”
“那你是真的觉得我不能做储君?你来找我,便说要劝说我放弃储君的位置吗?”
“不,我觉得,大王应当为天子。”
刘长这下就不能理解了,“你既是站在我这边的,那又为何要公然反驳阿母呢?”
“大王!”
“古往今来,就不曾有过大汉这样的庞大之国,不曾有过如今这般的天下,大汉乃是为天下先!既然是为天下先,就不该去以从前为例,而是应当为后来立下规矩,天下之臣,皆由庙堂而出,这难道也是能从古代找到先例的吗?”
“太后为人聪慧,奈何,如今也年迈了,很多事情反而看不清了。”
“不过,这也是能理解的,年老而力竭,无神而灵衰。”
“你还真是敢说啊……当着我的面说阿母,你就不怕我烹了你吗?”
“不怕,大王乃贤明之君,不会因为这点过错便杀人。”
刘长迟疑了片刻,“那你的意思,是要开辟一个前所未有的先例?”
“是一个能稳定局面的先例,可以作为后世效仿的先例,就比如当今太后,我料定,日后的天下,定然会有个政策,令后宫不得干……唔……”
刘长却堵住了他的嘴,“你就这么急着要去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