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做客

赵国目前的矿产在全国名列前茅。

袁盎不曾前往迎接皇帝,反而是先一步来到了这连绵不绝的矿山,这让很多官吏都非常的惊讶,他的副手就认为他的决定十分的不妥当。

“袁公啊……”

“您是赵国群臣之首,陛下前来,没有您不去迎接的道理……您这般行为,往大里说,便是对君王的大不敬,陛下甚至可以派人来抓您……若是刺史得知了,就可以参奏您公然抵抗庙堂,自持身份,有与庙堂对抗之意,这就更加坏事了,您寻常都是说大王的行为容易让庙堂误会,今日为什么自己也要做出这般行为来呢?”

这位副手,相长史姓吕,虽然姓吕,跟吕后却并非是一家,他的家族来自新阳侯吕臣,吕臣是当初参与过陈胜吴广起义的大人物,功勋赫赫,他的家族这些年发展的愈发庞大,有些时候,凭借着自己独特的姓,还能吓到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比如这位吕长史,他就从来不会介绍自己的家族的详细,只说不值一提,可赵国上下的官员们却都很尊敬他,他越是这么说,别人就越是尊敬他。

这年头,宁愿招惹姓刘的,也不能招惹姓吕的。

姓刘的做事还有诸多顾忌,宗正府不允许任何皇室成员,哪怕是关系再远的宗族去做一些抹黑宗室的事情,若是发现了,定然重拳出击,若是随意搞事,驱逐出族都算是轻的。而姓吕的大多都是为非作歹,没有人能制,他们闹出来的事情最多。

吕长史长叹了一声,他是真的后悔来给这位年轻的国相担任长史。

这位年轻的国相,为人太过莽撞,所做的事情简直都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跟着他,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当这个长史,都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宗族了。

他平日里在赵国,直接架空赵王,诸事皆由自己来决定,甚至还刻意蒙蔽君王,封锁君王的消息来源,不断的清除那些与赵王关系亲密的人,疯狂的提拔自己所相信的人才……甚至,他还公然干涉君王的私事,有几次甚至偷偷吩咐郎中令关闭王宫大门,让大王无法进出,这是软禁其王啊!!是造反的勾当,一但庙堂进行追查,全族都得跟着掉脑袋。

如今更是完全无视了前来赵国的陛下,直接领着人跑到矿山去了。

吕长史想起来,只觉得是那么的心累。

袁盎并不在意这些,他平静的说道:“陛下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他来赵国,不是为了看我去迎接他,是为了矿山而来,我来这里,清点这里的成果,让陛下看的方便,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您不该在陛下前来的时候偷偷跑到矿山,这难免会让人误以为您是匆忙前来作假,要欺骗君王,隐藏自己的恶行的……我听闻,陛下进入王宫后,当即就有人上书弹劾您,说了关于您的很多罪行,还请求陛下现在就派人来捉拿您……”

“我往夏国送了那么多人,他们当然会这么做,这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大王为人仁善,对人没有恶意,这些人都想利用大王,在国内增加自己的权势,而他们派去接触大王的人,都被我丢去了夏国,他们每次见到我都是满脸的笑容,心里大概是巴不得要咬死我吧……不必管他们了,安心做我们的事情,就算陛下怪罪下来,将我丢去了夏国,那也不错,夏国都是些我们的老熟人啊。”

吕长史听着袁盎讲述的这个冷笑话,却压根没能笑出来。

他只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好,我去继续清点……不过,请您还是派人去王宫,告知情况,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最好,虽说清者自白,但是误会一旦产生,想要消除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袁盎没有回答,反而是继续查看起了此处矿工的数量以及服役情况。

吕长史离开了书房,山上的风还是有些寒冷,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长史有两位直属的佐吏,一个协助他记录文书,一个则是帮着游走。

这两位佐吏看到吕长史走出来,急忙开口询问道:“如何?国相什么时候回王宫啊?”

“回什么回?!陛下来赵国是为了看袁公吗?他是来看矿山的!安心办好这里的事情!莫要胡思乱想!我们这些年跟着袁公精心治理赵国,便是得罪了不少人,那又如何?问心无愧!”

吕长史说着,仰起头离开,两位佐吏跟在他的身后,皆摇着头,你姓吕,你当然不怕……唉,当初为什么要来担任这佐吏呢?

在这个全员栾公化的国家里,干正事的人还是挺多的。

刘长在王宫待了两天,前一天,所来拜见的都是些上书弹劾袁盎的。

只是听着他们的上书,似乎那袁盎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奸臣国贼。

他们说的深情并茂,有些人说起袁盎的罪行,更是泣不成声,跪在地上,用手殴打着地面,几乎要哭的晕厥了过去,大声的哭诉着:这个袁盎要将赵国折腾的灭亡了!

刘长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看他们的表演,赵国人在表演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他们甚至还会复述袁盎曾经的对话,一人分饰两个角色,内容且不谈,就这个大胆且创新的表演风格,让刘长有种在梦里看话剧的感觉,看的很是激动。

他们看到刘长那激动的模样,表演的自然更加卖力。

吕禄却低声在刘长的耳边解释了起来。

“春秋之遗风,在赵国还是相当的浓烈……您现在看他们的神色举止,会觉得很夸张,但是这放在过去是很常见的,春秋时有很多种劝谏方式,他们甚至会采取唱歌,乃至跳舞的方式来劝谏,还会以化妆,舞剑的方式,千奇百怪,这都是最初的礼法所演变而来的,赵人向来特立独行,陛下不可嘲笑……”

吕禄是知道自家这位文盲皇帝的知识水平,特意给他解释,免得他又说出什么可以遗臭万年的经典语录。

刘长还真的是头一次听说古代有这样的风气,不过,确实,春秋的遗风,就是喜欢夸张,做什么事都做的很夸张,包括驱鬼仪式,甚至君王上个厕所都弄得很夸张……这里头都是礼,如今有了儒家的礼,其实很多东西还是被简化掉了,否则皇帝和群臣见面两个时辰,一个半时辰都是在忙着各种见面礼了……繁琐且没有什么必要。

在刘长看来,这就是过去的贵族闲的没事干了,特意编出来吓唬底层人用的。

虽然吓唬人很好玩,但是浪费时间就没什么必要了。

赵王坐在一旁,听着这些人哭诉着国相的恶行,整个人都懵了。

我的国相居然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