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这夜过后,魏枕风便从承明宫的偏殿搬到了主殿。

在北渊皇宫的日子,赵眠和魏枕风过上了与他们在南靖时完全相反的生活。

魏枕风日理万机,被国事大政各种纠缠,忙得和狗似的。反观赵眠,魏枕风在宣德殿劳碌时,他连儿子都不用抱,点上一盏熏香,抿上一口清茶,手捧闲书,悠然自得。偶尔离宫,或置身市井,感尘世喧嚣;或信马游缰,不拘形迹地玩上半日。

而魏枕风唯一可以玩的就是他那位一身傲骨却漂亮黏人的王妃。有时光是看着王妃静坐在他身边,他都会忍不住干点什么。

白榆不得不提醒他们,避子汤数量有限,药材在北渊难寻,陛下和王爷还是省着点用为好,要是下次陛下回上京时肚子又大了,太上皇和萧相真的会气死,这不是开玩笑。

两人将白榆的劝诫牢记于心。于是,一日午间,宣德殿的龙案上一片狼藉,奏本乱七八糟地散落在桌上和地上。

赵眠脸上潮红未退就和魏枕风说起了正事:“我方才瞧见有一本奏本上所奏乃天阙教在东陵起义之事。”

魏枕风神色一顿:“方才是什么时候。”

赵眠道:“你说呢。”

魏枕风佯作动怒:“做的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思偷看北渊的奏本?”

“不是偷看,它掉在地上自己摊开了,我无意中看到了而已。谁让你非要从身后把我按在桌上。”赵眠解释道,“况且,即便我不在你这看到,也迟早会得到消息。”

“你弄错重点了。”魏枕风气笑,“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做的时候会分心。”

赵眠不理他,问:“天阙教一事,你欲如何。”

虽然天阙教在南靖的势力已被连根拔起,但东陵仍旧是他们的快乐老家。天阙教在东陵日益壮大,东陵的国土在他们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沦陷了一大半,掌权的陆太后不得不向其他两国求助。

魏枕风漫不经心道:“东陵内政,北渊就不干预了。”

赵眠不客气地拆穿:“你想干预,可惜北渊才经历了一场内乱,你便是想去东陵玩也有心无力。”

魏枕风笑道:“北渊不行,南靖可以啊。”魏枕风不知是认真还是在说笑,“假设繁繁将来能一统天下,我已提前为他拿下了西夏,你也可以提前为他拿下东陵不是吗。”

赵眠不紧不慢道:“你这是在挑唆两国的战争。”

“冤枉。”魏枕风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若天阙教起义成功,推翻谢氏称帝,另立新国,这你能忍?别忘了天阙教对你的小妹妹做过什么。”

魏枕风所言非虚。两年前,万华梦在两人身上下蛊,南靖大军就曾压境东陵,但仅仅是威胁陆妄就范,并未跨过两国边境。

赵眠始终没有对东陵真正下手,因为他认为没有必要劳民伤财地发动一场灭国之战,使得东陵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但如果天阙教在东陵起义成功,取皇室而代之,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天阙教曾妄想对南靖小公主下手。若那时繁繁已经出生,天阙教的目标或许会是繁繁。

思及此,赵眠玉容冷得可怕:“此事,朕会考虑。”

“南靖若要出兵,可以给我留个将位么。”魏枕风兴致勃勃,“好久没去别国的战场上玩了。”

赵眠一脸矜贵:“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再说。”

“你倒是提醒我了,有件事,是时候了结了。”魏枕风站起身,“走,我带你去逛逛北渊的后宫。”

“你先换件衣服再走。”赵眠朝魏枕风身下看去,“都湿透了。”

趁着魏枕风更衣的功夫,白榆为赵眠端上避子汤,看着他喝下后,问:“陛下,您打算在北渊再待多久?”

赵眠大致估算:“一个月左右。”

白榆苦笑道:“那我可得提醒您,避子汤只剩下最后一次的药量了。”

赵眠:“……”

白榆又道:“虽说我也可以在北渊为您寻找药材,但恐怕要耗费不少功夫。”

赵眠语气镇定:“无妨,你不必麻烦。”

一个月做一次之类的事,他和魏枕风又不是没经历过。

正月初九事变后,除了皇后,魏枕风没有为难后宫其他的嫔妃。大部分嫔妃在后宫中安分守己,对魏枕风退避三舍,又惧又怕。唯有德妃一人,为了儿子的储君之位,不得不对魏枕风多加讨好。

魏枕风带赵眠造访的正是德妃的寝宫,麟华宫。德妃受宠若惊,立即把正在上骑射课的儿子叫了回来。

魏枕风的心情似乎很好,问了魏璁宸不少武艺上的事。得知魏璁宸也和他一样喜欢用枪时,还说要仿照游龙枪做一把小游龙枪送给弟弟。

德妃在一旁看得满心欢喜,自以为离太后之位又更近了一步,笑道:“璁宸喜欢用枪是因为王爷爱用枪,他呀,什么事都爱向王爷学。”

魏枕风淡道:“其实本王最爱用的是短刃。”

德妃的笑容僵了一僵。

魏枕风让魏璁宸先下去,且屏退了其他宫人,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魏枕风简短地说明来意:“此次,本王是为父皇而来。”

德妃睖睁双目:“……陛下?”

魏枕风点点头:“正是。”

德妃不知魏枕风为何会突然提到皇上。宫里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恒亲王让陛下迁居长夏宫,名为养病,实为软禁。陛下究竟是好是坏,是死是活,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

德妃不敢乱说话,只能说一些嫔妃该说的话:“陛下的病好些了么。”

“好些了。”魏枕风笑了笑,“父皇昨日和本王说,他很想念你之前常为他做的玉带羹。”

魏枕风话说的如此明白,德妃自然能听懂他的用意:“那本宫立刻做好了给陛下送去。”

“有劳。但愿父皇用了你的羹汤,能尽快痊愈。”魏枕风慢条斯理道,“等他好起来,本王监国的担子便可卸下,也再不用为立长还是立幼一事烦心了。”

德妃脸色骤然由晴转阴,脸上笑意全无。

在确定魏枕风不欲自己去坐那个位置后,他们母子二人已经完全归于魏枕风的阵营。若陛下当真东山再起,最先清算的定然是恒亲王一党。

可恒亲王又怎可能让陛下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以恒亲王赶尽杀绝的作风,留陛下一条性命至今,只是为了不背上弑君弑父的罪名,他绝不会让陛下“好起来”。

恒亲王……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魏枕风展颜一笑:“娘娘也希望父皇尽快病愈吧。”

眼前的青年明明面容俊美,眼带笑意,可德妃却觉得遍体生寒,仿佛被一股阴冷乖戾之气压着胸口,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出声:“本宫明白了。”

赵眠和魏枕风走出麟华宫,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如火一般地烧在天际,将一座座庄严的宫殿染上金色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