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对, 不对!”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死寂。
众人回过神, 抬头看去, 却看到权贵的座位上站起了一个人。
他正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郁诃。
那双眼里写满了刻骨的仇恨。
在星舰破碎的灯光下,银制的身份铭牌反射出一道光——
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皮尔斯·诺顿。
鼹鼠集团的现任拥有者。
……
通讯仪前。
夏修霖本来因为上校的话而心神不宁,心脏狂跳, 脑子乱糟糟的,此时听见声音, 猛地抬起头来。
他看到了说话的人的脸。
那张和鼹鼠相似的脸扭曲起来,像极了一只被车轮压扁的奇异生物。
——这是马诺·诺顿的父亲。
马诺曾在宴会上挑衅郁诃, 被他一拳打飞在地上。
随后, 这个傻逼在分班考试抽到了A级任务,而夏修霖没有答应换队, 所以对方多半已经死了。
对方的父亲因此怨恨夏家, 完全说得过去。
皮尔斯愤恨地看着这群畏畏缩缩的权势, 内心的愤怒岩浆般喷涌而出。
鼹鼠集团是暴发户没错。
他们虽然最近才搬到首都星,人脉方面确实相对较弱, 但整个帝国的税收有五分之二都由他们家族在缴纳,可以说是整个帝国的摇钱树也不为过。
帝国不可能轻易动他。
而失去宠爱到极点的独子,他能忍到现在才发疯,已经算是有克制力了。
皇帝有什么恩怨。
他不清楚, 也不想知道,因为他的独子去世了!
虽然,皮尔斯知道,上校有着极高的声望和超然的隐形地位。
但当你拥有供给公民食物的庞大集团, 可以随心掌控物价的时候, 那些廉价的公民自然会把你当成上帝, 在饥饿和挣扎面前,所谓的“敬重”、“敬仰”根本不值得一提。
所以他不像这些权贵,害怕得罪上校这样的存在。
皮尔斯曾经也拥有过一颗星球,在那里过着如同皇帝一样尊贵的生活,和这群一开始就依附皇室的人不同——他没有养成那种卑躬屈膝的习惯!
他已经给足了这群首都星本土权势的面子。
当他发现皇子也出了事,按捺下来,等着对方被皇室收拾,强迫自己在旁边冷眼观看。
但发展已经超出了预料。
事已至此,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夏家的冒名顶替者脱罪。
尤其是他听说,夏以历这家伙还挺宠溺这个私生子的,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同等的代价。
“上校的血脉,的确可以处决任何人,但他不是——他不过是夏以历那个家伙的私生子而已。”
他脸上青筋蹦起,“我说的对么?夏以历,这明明是你认回来的孩子,要叫你父亲。”
滑稽可笑。
既然是私生子,又叫姓夏这家伙“父亲”,怎么可能是上校的孩子。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冷冷地说道,“一个人忽然从虫洞出来,声称自己是上校,然后给一个罪人脱罪——年龄十七八岁,而上校是几十年前逝世的,怎么可能是他的血脉?!”
太明显了,时间根本就对不上。
这群人是脑子被恶种感染了?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么突兀的纰漏。
说完,他看向皇帝,用词很不客气,“陛下,在我看来,您完全有权利处死这个贱种。”
帝国对私生子并不宽容。
在大环境里,私生子也不能享受同等权利,所以郁诃根本没资格提起审判——这从最开始就错了。
“……”
闻言,皇帝脸变得铁青,浑身散发出寒气。
他双眼通红,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是啊,为什么?
你以为大家真的不知道,需要你在这里趾高气扬的装逼?
只是因为,那是上校本人。
就算他说月亮是方的,现场这群人也只有认同的份。
这个蠢货,居然挑明了这点。
如果是血脉,那还可以挽尊说皇帝是在遵守诺言,但如果不是,那就只说明了一点——
他其实畏惧的是上校本人。
这无疑于在皇帝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把他最后岌岌可危的一丁点体面直接撕碎。
不过——
“……”
夏以历表情骤变。
想到了什么,他眼底的恐惧忽然间无法遮掩。
他眼神狂乱,看了巡查官们一眼,又看了上校一眼。
那些线索,在他的脑海里电流般流窜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几个概念。
郁诃是邪神的血脉。
失踪又归来的上校,是他的父亲。
那上校是什么身份……
答案呼之欲出。
确实有传言,说邪神喜欢观测人类,以不同的形象降临现实世界,但他抠破脑袋都想不到,【上校】居然也会是祂的众多分身之一,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变幻莫测了!!
夏以历好想死。
难怪身为极少数的知情者,巡查官A01看到邪神血脉被审判,全程都没反应,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和他们这群一惊一乍的人不同。
对方的目光,甚至全程只落在郁诃身上,异常专注。
好像他们这群人是空气,一点情绪也没泄出,只在这里带着巡查官们充当某种背景板。
所以,对方其实是知道,他们这群人都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才会纵容这荒谬奇幻的一切。
现在回想起来——
他甚至是第一个投出【无罪】那一票的人。
他妈的,真的要受不了了,什么人啊!
夏以历想崩溃尖叫,想对自己拳打脚踢。
从最开始到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形兵器也太听邪神血脉的话了吧?
不是说他只是监管人吗?!
如果把邪神比作家属,他又不是,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这么乖?
见他表情慌乱,瞳孔地震,皮尔斯冷笑:“怎么,他难道不是你新认回来的孩子?你不是让他叫你‘父亲’,昨晚还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会改成夏诃?”
对方话音落下,夏以历能够感觉到,【上校】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像是扫了一眼死物。
但那可是随心所欲、拥有众多身份,出现在混乱中,让人根本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性情的邪神——
那只曾撞在玻璃上的死鸟,他被咬肿的舌头,突兀地闪过了脑海。
他身躯一震。
一瞬间,夏以历什么都明白了。
起码有一点,他应该早就清楚。
那就是,邪神确实是以人类方式在宠爱祂的血脉,而且不允许其他人夺走祂“父亲”的头衔。
他好想哭。
而在场这三百人,恐怕可能只有寥寥数人,能知道他哭的原因。
夏以历一点也不想知道【上校】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