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到宏义宫,李承乾就开始使唤醉冬。如今关于庄子上种植的事宜都归她管,便将辣椒种子交给了她。反正太子伯父给的庄子不小,一大半种了西瓜,还能剩下一部分种辣椒。

鉴于庄子不方便日日去,他的参与度有限,即便种子是他给的,事情是他吩咐主持,也拿不到多少经验与金币。唯一安慰的是,庄子上种得多,他能以量取胜,让所得收益看起来不至于太惨不忍睹。

因此这回的辣椒种子李承乾留了一点点,他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将花圃西角落那块整理整理利用起来。打定主意他就去问长孙氏行不行,长孙氏一口答应下来。她虽然不知道承乾为何热衷种地,但朝廷重农,承乾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得了长孙氏的首肯,李承乾立马组织人手开动。

这处花圃本是种着鲜花的,虽然不是名品,可一朵朵争奇斗艳,生命旺盛。李承乾觉得就这么铲去了可惜,便让人寻个地方移走。

后院各位夫人知道后,纷纷前来凑热闹,思索着往自家屋门前围一圈栽上,每日清晨开门就能瞧见,心情都能舒畅几分。就这样你分一点我分一点,三言两语薅了个干净。

她们满意了,李承乾也满意了。

花圃清理出来,李承乾开始动手,有前两年偶尔的种植经验,又有擅长农活的仆婢在身旁帮忙指导,倒也做得似模似样。

其间李世民身边的内侍来请他去前厅,说尹阿鼠父子到访。李承乾不太想去,嘀咕埋怨:“他们来作甚?不是挨了板子吗?合着挨板子的时候叫那么惨,竟还能走动?这般看来打得也不重啊。”

内侍回道:“伤得重不重奴不知道,但二人今日是被家仆抬过来的,说是来给小郎君请罪,还带了赔礼。”

请罪?赔礼?

李承乾来兴致了,扔下农具就走,连衣服都没换。

来到前厅,果见尹阿鼠父子趴在躺椅上,大概是姿势不怎么舒服,扭来扭去,十分滑稽。见到李承乾,二人早没了嚣张气焰,忙不迭赔罪,一口一个有眼不识泰山,满嘴认错,又命人献上赔礼。赔礼皆是金玉,价值可观。

李承乾勉强点点头,尹阿鼠父子心下一松,又示意家仆递上小木匣。

“这又是什么?”李承乾好奇打开,里头是一张纸,仔细查看上头的内容,李承乾蹙眉看向二人:“契书?”

尹阿鼠赔笑道:“豆皮等物皆是您所制,我们家开食肆自当算您的一份。按理这份契书应当尽早送过来的,都怪犬子疏忽,盖因食肆新开业,事情忙乱,他给忘了,这才造成误会。”

误会?屁的误会哩。

李承乾呵呵两声:“一品香还开着呢?”

尹阿鼠笑容僵硬:“这……是,是开着。一品香乃是在官府登记备案的,各项手续齐全。便是圣人……”

尹阿鼠瞄了李承乾一眼:“圣人也未曾开口让我们关闭。”

李承乾脸色垮下来,确实如此。李渊责罚敲打了一通,却没提一品香半个字,当日没提,李承乾本以为他之后会处理,谁知只等来改封他为中山王的赏赐,别的就没了。李承乾猜可能是宫里的尹德妃又出马了,既然干不过他,就退而求其次,保住一品香。

这么一想,这次加封赏赐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李承乾心头又气又闷,突然觉得忒没意思。他将契书甩回去:“赔礼我收了,契书拿回去,我不要,谁稀罕这点钱。我累了,你们快走。”

当即赶人,半点不客气。

尹阿鼠还想再说点什么,到底不敢在宏义宫造次,只能让人将他们抬出去,心下愤愤:这中山王好大的气性。他们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他还要怎样?合着给他契书白送他钱都不高兴呢。说什么不稀罕这点钱,他知道一品香有多赚吗?经营好了那可是个聚宝盆!

尹阿鼠将契书收进怀里:不要就不要,他还不乐意给呢。

尹大郎却有些担心:“中山王不要契书会不会再闹事?”

“他不要你还能强塞给他?闹事?他都闹成这样了,我们板子挨了,责骂也受了,还想怎么着?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他不接受关我们什么事。他若再想闹,宫里三娘子也不是吃素的。”

大约是一番动作扯到了伤处,尹阿鼠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吩咐家仆:“把今儿的事传信告诉德妃。”

又特别叮嘱:“往后你们都给我机灵点,要不是你们太嚣张,惹到了活阎王,圣人如何会这般生气。没点眼色的,杜如晦你们打就打了,中山王也敢放肆。”

家仆们觉得委屈:不是家主您定的规矩,打门前过的都得下马吗?而且他们一群贱奴,谁认得中山王啊。您自己不也没认出来?您还说要叫长安令来捉拿中山王呢。

但委屈归委屈,没一个人敢说出口。要知道当日涉事的几个都被发卖了,也不知卖去了什么鬼地方,谁想步他们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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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尹德妃听闻婢女转述,淡淡道:“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没再说别的,不见气怒也不见忧虑,反倒是一旁作陪的张婕妤眉宇紧皱,等将婢女内侍全部遣出去,张婕妤小声道:“姐姐,你说中山王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他素来脾气大,不高兴了呗。”

张婕妤抿了抿唇:“那……那……”

“你说话何时这般不利索了?”

张婕妤咬牙:“姐姐,你不觉得圣人对中山王太好了些吗?你说圣人是不是想……若圣人真有这个意思,那我们要不要……”

话没说完,迎来尹德妃一声讥笑:“怎么,怕现下这艘船会翻,想上别的船?”

张婕妤面上讪讪的,却没反驳:“姐姐,你我都是以卑微之身一步步爬上来的。如今看着风光无限,可这风光全是圣人给的。倘若有一日……”

有一日如何,过于大不敬,她没说出口,只道:“八郎与九郎①年岁尚小,与哥哥们差距太远,我们也不奢望那些得不到的,但总要为自己,更是为他们谋个后路。从前瞧着圣人一心支持太子,可如今看来这艘船不一定稳。”

尹德妃神色严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别忘了你是怎么给秦王下绊子的。这两年我们得罪秦王的地方还少吗?是你蠢,还是秦王蠢,你当他不知道,还是当他全忘了?今日这话我只当没听过,你也趁早歇了这份心思。若是不小心传到东宫耳朵里……”

尹德妃一嗤:“谁会喜欢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别那边船上不去,这边船也没了。”

一番话说得张婕妤浑身冒冷汗,是啊,这些年为了太子,她已经把秦王得罪狠了。如今再生这种心思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