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分红一年就得死
周延儒的贪婪,在《明史》上也是很著名的。
沈树人前世读史,读到一些明末军阀的传时,就有提到:
后来南明的江北四镇中,淮安刘良佐,山东刘泽清,就都是在周延儒此次复职北上途中,给周延儒送过重金。
想让周延儒帮忙斡旋,别让朝廷把他们调到抗击鞑子和流贼的最前线,这才有了二将后来跻身南明江北四镇、成为一方军阀的事儿。
其中山东总兵刘泽清的贿款金额,都在《明史》里写得明明白白:黄金两万两。
沈树人提前开了透视,知道周延儒的贪婪,他也就有心理准备。
哪怕内心看不起这个小人,他也只能花点金银,以求对方公事公办,别给他找麻烦。
只要公事公办,皖抚的位置就该是沈树人的。
那么,究竟给多少呢?沈树人在来之前,已经反复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
阮大铖会帮马士英给多少,沈树人不知道。但他可以参考刘泽清的开价。
一省的总兵,在周延儒这儿都要值两万两黄金。这还不是升官,而是原职留任、确保不被调走。
一省的巡抚,总得比一省的军权更值钱吧?
不过,沈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
动辄几十万两,够养一两万兵马一年的开支呢,能省一点,多扩充点嫡系部队和军工产能不香么。
所以思前想后,沈树人最终定下的思路,就是:尽量能给不易变现的珍玩古董,就尽量给珍玩古董。实在没办法非得给现钱,那才掏金银。
同时,金银的部分,能分期付款就分期付款,能画大饼就画大饼,反正精髓就是一个拖字诀。
……
一番相互试探斡旋之后,沈树人也就坚决执行了这个基调。
在父亲沈廷扬跟仇维祯商讨“江西通匪豪绅的缴获账目”时,沈树人恰到好处地察言观色了一下。
根据周延儒暗示的眼光、兴趣,挑出了一堆最值钱,却最不易变现的古董。用大家懂的都懂的手法,从上缴账目里挑出来,表示一会儿打包好给周阁老府上送去。
直到这一刻,周延儒的表情才彻底松懈了一些。
看来沈家父子还是上道,虽然立了这么大功,依然知道该花的钱还是要花,才能把立功对应的“升官任务奖励”兑换出来。
在大明朝,立功得到的只是“官位碎片”,但合成费你总得掏吧?
肝氪结合才有前途,妄想完全以肝代氪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收过礼物之后,周延儒很快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刚才他拿的那些玩意儿,以唐寅、文徵明的画作,董其昌的书法为主。还有一些名贵珠宝、大颗的东珠、整棵的粉色南海珊瑚树。
之所以有那么多字画,也跟这些东西的来源、为犯案江西豪绅抄家所得有关。唐寅等文豪历史上被宁王召到江西做幕僚,在当地留下了很多画作。
这些字画虽然对明朝人而言算是本朝之作,但作者也都是一百多年前到几十年前的作古之人,而且是一世名家。
沈树人一次性打包十几副字画、几十件珠宝,面子也算给足了。随便拿出一副来,在明末作价一千到几千两银子还是可以的,就是变现起来比较慢,这种东西交易量很小。
周延儒心算了一下,这些字画珠宝,账面价钱至少也在五到十万两白银之间。不过比阮大铖给的,依然只有五分之一都不到——
明朝的官方金银兑换价,在朱元璋的时候被官定为1两兑4两,但到了明末,汇率早就跟市场接轨了,实际上1两兑10两都有。
同时期西方英、荷等航海殖民国家,金银比价一度在1兑12~14之间徘徊,大明才换10,已经算是银本位导致银价坚挺了。
周延儒墨迹了一会儿,又故作不经意地感慨:“唉,此番北上,跟南都故旧不知何年才得再会。一想起老夫那俩门生天如(张溥)、竹亭(吴昌时),便不胜感慨。
竹亭还可寻机带去京城,委以重用,天如竟突遭横夭,受如此无妄之灾。回想去年,为了助老夫复出,天如等人也算孝心,四处奔走筹措,至今其家还积欠了数万两。”
周延儒话里话外没有一个字是为自己要现银的,只是感慨他那刚暴毙不久的门生张溥,说他为了自己的复出花了很多钱、还欠了外债。
所以他这个做恩师的,当然有义务照料死去门生的家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是官场人精,沈廷扬也听出来了,这是嫌珠宝字画变现慢,还不满足,还要一注额外的金银。
沈廷扬其实早就有准备,这都打算爽快点直接承诺了,然而却被儿子在桌底下轻轻踢了一下脚,暗示他沉住气,沈廷扬也就没多嘴。
沈树人却酝酿了一个满面春风的笑容,暗示周延儒一会儿借一步说话。
周延儒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避开地主仇维祯,单独私聊了,也就稍候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个借口,假装对刚才收的其中一副字画特别感兴趣,想借仇维祯的书斋、慢慢比对鉴赏一下。
仇维祯也不为难他们,让人先把酒席收了,由仆人单独领周延儒沈树人去书房。
进了书房,关起门来,言不传六耳,沈树人这才提出了一个方案。
“不知周阁老有没有听说,最近几个月,江南市面上的缫丝、棉纱,价钱又有所回落?”
周延儒不屑道:“老夫怎会知道这些商贾之事。”
沈树人淡然一笑:“不知道也没关系,回去问问府上幕僚,自然就验证了。下官是想说,最近这棉纱、缫丝的降价,实则因为我沈家,又钻研出了一种新的纺车,其效可比旧纺车快出数倍!所用劳力人工,也只有原本的几分之一。
如今市面上之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众人只是莫名发现缫丝棉纱降价,正是因为我们沈家封锁消息,要防止他人剽窃仿制,所以这种新的纺车,每府我沈家只卖给一家巨富豪绅,由其垄断一府的缫丝之利。
苏州府如今是我沈家自营,而松江府、湖州府已经包给了知根知底的盟友。下一步,我们便打算往嘉兴府、常州府开拓。
阁老家中不营商,倒是有些难办,我原本还打算,若是阁老能玉成我当上皖府,这常州府的新纺车生意,便成本价供给阁老家垄断——
松江徐阁老家,可是每年要给咱上供二三十万两银子买机器都不止呢。这一时虽然不多,却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进项,年年都有好处。”
周延儒原本不太懂商业,听着听着,也呼吸急促起来,慢慢回过味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