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到杨嗣昌命不久矣、常德府被破坏得难以恢复,沈树人也是忍不住叹息,吩咐顾炎武:

“常德这边屠戮如此惨烈,善后安民的工作,肯定不轻松。你是处置不好的,赶紧帮我修书一封,送去长沙,让方抚台分出人手精力,来接手常德这边的事务吧。”

“东翁放心,这点小事,学生自会办妥。”顾炎武领命,这就去修书,当天就让人送了出去。

而沈树人觉得在常德府继续滞留下去,也没什么他可以做的,就决定进一步班师北上。

所以在顾炎武的信送出之前,他就吩咐信使拿到回信别回常德了,直接送去岳州府的巴陵。

吩咐完之后,第二天一早沈树人就带着嫡系主力重新开拔,花了两天行军,穿越洞庭湖、先来到湖口的巴陵,在这儿再稍作歇息两天。

因为沈树人后续回武昌,肯定要经过巴陵,方孔炤如果要回江陵,也会经过这里。这算是一个交通枢纽,在这儿等消息双方都不走冤枉路。

然而,沈树人抵达巴陵、在这些歇了一日,却没等到方孔炤的回信。反而是一大堆突发的新变故,打得他猝不及防。

如前所述,沈树人在常德初步驱除乱兵、恢复秩序,是在中秋节前几天。所以他抵达巴陵时,已经是八月十四。

结果第二天,中秋佳节当天,沈树人原本觉得佳节难得,自己身处军旅,漂泊在外,就想去城陵矶的岳阳楼再看看,赏月感怀一下。

但一大早,等来的却是一队从南边临湘县而来的囚车,还有跟着囚车一起来的、顾炎武派去送信的信使。

信使的动作比囚车队快一些,抢先进城通知顾炎武,顾炎武得知后又连忙找回沈树人:

“东翁,别游山玩水了,陛下降旨查问张献忠糜烂湖广的地方督抚罪责,方抚台被京城来的囚车拿下问责了!

旨意是五天前就抵达长沙的,然后就押着方抚台北上了,今天刚好经过巴陵!我们在常德时,千头万绪,疏于打探,竟没提前知悉!”

沈树人一听,也是颇为惊讶,但很快也镇定了下来,连忙放弃去岳阳楼游山玩水,直奔回城。

押送方孔炤的人,乃是锦衣卫的,算算日子其实也不奇怪——张献忠再次搅乱湖广南部,是六月中旬才全面不可收拾的,第一个藩王被杀,基本上也是那时候。

但是,或许是常德丢掉时,崇祯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至于直接严惩督抚。但到了连长沙都丢失,连续死了两个藩王,事情就肯定必须处理了。

如今距离长沙失守,也才四十天,京城那边用十天时间收到信息、了解情况、再花十天讨论追责,半个多月派人南下传旨、锁拿,如今才从长沙回返到巴陵,算算日子倒也正常。

回程走得只会比来的时候更慢,因为犯人肯定不可能跟锦衣卫骑兵一样、日行数百里快马加鞭,囚车能每天走一百多里就很不错了。

加上中原道路不靖,可能要走东边绕大运河。方孔炤此番被锁拿,估计九月上旬能赶到北京,就很不错了。

其实历史上,方孔炤因为跟张献忠作战的不利,守土无能,连连失地,也被崇祯问罪过。后来还靠他儿子方以智想办法伸冤才只是罢官处理,没有流放和坐牢。最后崇祯十六年底各地糜烂、督抚守土出缺严重,才再次想用他。

所以问罪走个过场,并没有让沈树人太意外。湖广那么多藩王死了,暂时吃点苦头是免不了的,

谁让沈树人也没办法立刻秒掉张献忠呢,每一个沦陷的府城,总要个把月的激战后才能收回来。

而收得这么慢,以崇祯的眼里不揉沙子,肯定是要问罪督抚的。

有了心理准备之后,沈树人也立刻递了帖子,让押送的锦衣卫给个面子,让他可以和方孔炤叙叙旧。

方孔炤被押送的待遇也还算可以,虽然上了囚车,可衣服依然干净,也不用戴枷锁,只是端坐在囚车里。

里面还铺了破棉布的垫子,那棉布虽破,看起来却不脏,应该每隔几天还有得清洗。

看押的锦衣卫也没敢过分得罪他,似乎知道只是送进京查问,可能只是革职,也就不想结仇。

而遇到沈树人来疏通关节,那负责押送的锦衣卫千户就更谦卑了,他们也知道沈树人是刚立了大功、清扫残局的。

那千户毕恭毕敬地说:“沈抚台尽管自便,只要别迁延时日就好。卑职等也是皇命在身,不得不如此。

我等七月二十出京时,京中尚不知长沙已经光复,更不知张献忠主力在衡州被歼灭、衡州也已光复。所以朝中言官、御史,都是盯着必须先拿下一个督抚平息罪责。

听说沈抚台光复衡州时,还擒获了不战而降的诸位罪将?这些人犯送到京城后,湖广沦陷定然另有结论,请沈抚台勿忧。您定然更是另有高升了。”

沈树人也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给面子,可能是到了崇祯十五年秋,朝廷对手握重兵的督抚,都不得不客气一点了吧。

既然如此,沈树人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直接招呼身边的管家沈福,拿出几件吉王府被张献忠抢走、又被他缴获回来的字画古董,送给了那位锦衣千户和其他主要押运军官。

这些从京城出来的人,哪怕是武官,也比较识货,拿到字画也会高兴不已。知道回了京城肯定能轻易变现金银,所以千恩万谢收了。

如果是外地乡下土包子,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景,谁还收字画呢,收了也没渠道卖啊。

拿了沈树人好处后,他们也把方孔炤囚车开了,任由沈树人请他喝酒压惊。

方孔炤蜷缩在囚车里坐了几天,倒是没别的毛病,只是膝盖有些直不起来了,腿脚也有些麻痹。见到沈树人,也是苦笑不已:

“没想到再见贤侄,竟是如此光景。此番一去,纵然最终能脱罪,怕是也要先吃几个月苦。老夫倒不怕吃这点苦,就怕家里人担心。贤侄可给我家里送信,催他们也尽快到武昌。

如今咱家就靠智儿在武昌当知府,老小都要他庇护照顾。贤侄幕府也在武昌,这几个月帮着从旁照料一二,见外的话咱就不说了。”

沈树人给他斟了一杯活血的药酒,大包大揽地说:“世叔放心,天下人都知道湘南之失,罪在尹先民何一德,等这些软骨头吃了一剐,世叔自然会放出来的。

其实,十天前小侄离开衡州北上时,尹先民何一德就已经押解进了囚车,由小侄派兵护送去京城了。他们路过长沙的时候,估计比您启程还要早两三天,京城那边不过是还不知道消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