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这可不是淝水之战(第3/4页)

但生理的自然极限是不容违背的,阿巴泰纵然还活着,也已经老病缠身,一直卧榻很少起来。军中事务,实际上主要是两个儿子岳乐和博洛在操心。

最近半个月之内,尚善、耿仲明从东边调来归他调遣,但实际上也是由岳乐和博洛一人管一个,阿巴泰很少过问细节。

除了两个儿子和其他镇守一方的大将之外,阿巴泰手下也算年轻新秀将才济济。三年前两白旗全军覆没,后来拉预备役重建,让不少原先二线的军官,以及文职转武的中年将领得到了出头机会。

比如济尔哈朗筹划两白旗筹建的人事工作时,主要从皇帝直属的镶黄旗拉人来掺沙子。所以镶黄旗的钮钴禄·伊尔登、钮钴禄·遏必隆等中层将领,都被抽调了过来。

两白旗原本的文职转武、或二线将领转正,则有塔拜系的额克亲、班布尔善,加上苏克萨哈等人,反正这些人都是三年前躲过了多铎覆灭之战、幸存下来的两白旗精英。

历史上这些人好多都是要十几二十年后,顺治都死了的时候,才位居宰辅,如今都只是中高层将领。

此时此刻,阿巴泰得到明军战书,当然要重视,也就把在寿县战场的主要将领,都召集到了一起,商讨是否要赴约决战。

岳乐、博洛居左右两班首位,尚善、耿仲明次之,其后伊尔登、遏必隆、额克亲、班布尔善、苏克萨哈依次分列左右。

“朱树人下来战书,约我等三日后于芍陂决战,如何对敌?”阿巴泰拿着朱树人送来的卷轴,对着众将晃了一晃。

众将并没有提前得知战书的内容,闻言后顿时都是一惊,简直如同冷水溅入油锅,直接诈了。

岳乐:“什么?南蛮子居然敢主动约我大清决战?还是野战?朱树人这诡计多端的奸贼失心疯了么?莫非有诈?”

博洛:“南蛮子约战于芍陂?这地形倒是相对逼仄,确实不利于大军展开,但我军凭什么要听他们的?半道截击不行么?”

两大主将率先发表完意见,其他将领对这种说法也是深以为然。

大伙儿都觉得不可思议,琢磨了一会儿,资历较浅的苏克萨哈才用商量的口吻推演:

“不知南蛮子具体约在芍水南岸还是北岸?莫非是想重演当年前秦东晋的淝水之战?让我军在芍水北岸退让出一块地皮、好让明军渡河决战?

那就太异想天开小看我大清了!苻坚何等窝囊,麾下号称百万之众,却人心不齐,一退即溃!我大清如日中天,万众一心,就算稍作退却,也能如臂使指、随时随地返身杀回!到时候把明军半渡而击杀得片甲不留!”

苏克萨哈发言,也是为了捞表现机会。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指着地图问的。

在合肥和寿县之间,一共有大约一百二三十里的路程,全程都是沿着淝水的。而淝水西岸不远,原本就是大片沼泽湿地,早在春秋战国的时候,楚国令尹孙叔敖修了水利工程“芍陂”,然后当地的沼泽才渐渐变成圩田,低洼地带则进一步疏浚用于蓄水。

芍陂是个北宽南窄的倒三角形状,最北端、最靠近淝水的地方,只有五六里宽,那里还有一条小河,就叫芍水,芍陂的水从那里流出湖泊,注入淝水。

越往南湖泊越窄,湖面距离淝水的也就越远,到芍陂的最南端,距离淝水约有二十五里。

朱树人的军队是从合肥北上增援寿县的,而阿巴泰的军队是从寿县以南南下迎击,自然状态下,当然就会在淝水和芍陂之间的狭长地带相遇。

当然,如果阿巴泰肯退缩,他也可以把部队退缩到芍陂北口更北边,把明军放进开阔地带再战,避免左右两边都是水域的狭窄地形。

同理明军如果缩在合肥城北数十里的地方,坚持不北上,那也可以把清军再往南放,放到芍陂南口更南面的宽敞地带作战。

清军有骑兵之利,肯定是自觉越开阔越便于迂回的战场越有利。

而明军擅阵战,能把敌人逼到一个左右没法迂回的空间内决战,也能多占点便宜。

这其中的取舍,就要看双方将帅的求战迫切程度了。

苏克萨哈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倾向于如果答应约战,就放明军过芍水,离开芍陂最狭窄的北口,放到芍陂以北的开阔地决战。

到时候明军还要承受背水一战的劣势。如果渡过芍水后还被清军打败,想逃都很难逃,会直接被驱赶下芍水淹死。

当然明军肯定有水师优势,有战船可以沿着淝水推进,多多少少可以接应陆军。而清军在那处战场是完全没有船只可用的,

因为寿县和八公山还在明军手中,寿县城东的炮台和八公山上的炮台可以完全封锁淮河-淝水河口,清军的船不可能通过那个点开到南方。

然而,苏克萨哈的见解,很快被三年前吃过苦头的尚善驳斥了:

“不可轻敌!就算朱树人是打着重现淝水之战的企图,我军也不能因为大清众志成城,就轻易放蛮子过河!

南蛮子对于诱使我军退却、假装要强渡河流追击这一手,玩得太熟练精妙了!三年前的江阴决战,豫亲王麾下左翼军,便是中了南蛮子的奸计!

当时南蛮子也摆出要顶着我军在横塘河东岸的守军,强行渡河、威胁王爷的左翼。李将军当时觉得,便是被明军隔河火枪攒射压得暂退也无妨,迟早可以等明军第一批先锋过河后,再返身杀回半渡而击。

可结果呢?明军擅用骑兵炮!非常灵活,可以前沿部署,拉到哪儿立刻就能开火!最后我军想要反冲,却被明军的骑兵炮和一种高抛曲射的开花弹火炮阻却,导致明军意外站稳了阵脚!

如今要是还这么搞,我怕明军会故技重施!朱树人根本不是在赌我军士气会如前秦军般低落,他赌的是明军快速前进部署的野战炮,可以巩固住我军沿河部队退却后形成的登陆场!

而且淝水战场上明军还有水师之利,我们没船敌人有船,要是敌军装着大炮的战船直接插入芍水,掩护明军渡河,我们就很难阻挡了,只会失去先机。”

尚善并不算清军诸将中有脑子的,但他毕竟也是三年前那一系列战役中,经历最丰富、还活着回来的高级将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他吃了那么多败仗,对敌人很了解,已经算是眼下阿巴泰麾下“吃堑最多的活化石”。

对于他的意见,阿巴泰也就不能不重视。阿巴泰咳嗽了几声,喘息着拍板道:

“尚善,你也不必败多了就自隳其志,丧了我军军威。不过你所言,确实也不无道理。明军擅长灵活突前部署火炮,此法为我军至今没能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