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节 炼狱

世人尔虞我诈的伎俩看起来千奇百怪，但在沈约眼中，却没太多的新奇的地方，无论恐惧贪婪痴迷而已。

谁都知道恐惧和贪婪，却少有人意识到痴迷的存在。自诩聪明、实则痴迷的人会利用别人的恐惧和贪婪痴迷取乐，但当恐惧和贪婪落在自己身上，却绝对是个悲剧。

妄并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强大，反力之鹰说的没错，他想从虚妄中取道，就和缘木求鱼般不切实际。

反力之鹰植念技术远比妄要高明，妄的逃走也在反力之鹰的算计中，那李巨人的营救，想必也是在反力之鹰的计算中。

沈约看事情从来不看表面，而是看着开头就开始想着事情的走向结局。

柔和的光芒就像天堂明光般，眼看就要罩在妄的身上，所有的赏金猎人都露出愤怒之意，应该是知道妄的救援已至。

妄却是露出得意的表情。

很显然，只要柔光一接，下一刻的功夫，他就能逃脱赏金猎人的追杀，置于不败之地。

可下一秒，妄的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因为他所处的大地倏然裂开个口子，下方如同火山口般，遍布岩浆，而他随即就向岩浆处落下去。

众人看的心惊肉跳。

他们虽然不满妄的为人，但见到这种情况，还是忍不住的惊骇。

柔光已经罩在妄的身上，倏然拉升，及时的扯住了妄，就要将妄拉离那裂开的大地。妄的眼中露出希望之意，但地下随即有只大手伸出，一把抓住了妄，撕裂了柔和的光，伴随着妄的惨叫，将其硬生生的拉入了岩浆之中。

大地合拢。

如同所有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多人却是背部发寒，如同看着一场恐怖片般。这和恐怖片不同的地方是——恐怖片是虚幻的，但如今他们面对的却是真实的场面。

沈约看到那巨手伸出，想到暖玉击破光粒子冰山的那一拳，又想到叛军神之左手，暗想这三只大手看起来不同，实则如出一辙。

因此、这是反力之鹰的技艺？暖玉从反力之鹰手上习得，叛军又从暖玉手上得到这个技术？

沈约推出结论，却不能肯定，洲际的白城已道：“原来反力之鹰才是神之左手的创造者？”

无人回应。

因为影像并没有完结，神之左手将妄拖入如同炼狱般的岩浆后，有一点地狱火射出正中柔和的白光，下一瞬，有两人已经站在如同天宫的地点。

有白云在那二人脚下缭绕，二人看起来和神一般的站在天上，在世人眼中，二人也真的和神一般的存在。

那两人正是反力之鹰和李巨人。

反力之鹰终于露出真身，但他脸上还戴着个面罩，遮挡住他的真容。

众人屏住了呼吸。

哪怕洲际府中的李巨人都有丝讶异之意，他显然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不经他的叙说，当初只有二人知道的事情，会被公布在众人的面前。

沈约眉头微跳，他一方面惊叹这奇诡的精神一战，一方面却诧异一件事情。

在场只有两人，这说明这场直播只可能是在场这两人的记忆！

记忆当然不是李巨人的。

无论如何，叶毕落都不可能窃取到李巨人的记忆，那如今只剩下一种不可能的解释——这就是他们看到的是反力之鹰的记忆！

他沈约费尽心力无法破解的反力之鹰的记忆，如何会被展现在公众的面前？

是谁做到的这件事情？

沈约困惑时，影像中李巨人已经对反力之鹰缓声道：“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吗？”反力之鹰蓦地借妄的求救信号和李巨人进行了链接，李巨人援救妄不成，妄好似被反力之鹰拉入了岩浆之内。

这两个精神巨人一见面就过了一招，李巨人看起来输了，但对反力之鹰却没有太多的敌意。

反力之鹰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敌意，只是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做的一切。”

他极为自信的口气。

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举世能有几人？

有谁真正清醒的知道自己做的一切？

李巨人凝望着反力之鹰，喃喃道：“看起来你是真的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说的如同寒暄，惺惺相惜却已溢于言表。

“求仁得仁，求妄得妄。”

反力之鹰终道：“我将妄送到了地狱，也就是世俗中所称的地狱道！”

众人震撼。

有不明的，有畏惧的，有觉得荒谬的，李巨人却只是道：“你将他方才惊惧的意念、在他脑海中放大了七倍，然后将他置于他精神七倍混乱的地方？”

一切的古老传说，到了李巨人这里，都变成了科学的存在。

“是的。”反力之鹰并没有否认，“这条路是妄自己选的，也是我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的道路。”

龙九死了，众人既然是个团伙，反力之鹰是领导人，就有责任要给赏金猎人一个交代。他没有杀了妄，却将妄流放到地狱！

精神炼狱！

李雅薇这时候才明白当初反力之鹰的意思——反力之鹰给了妄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炼狱，而妄就选择了炼狱。

妄当时不知道未来的道路，反力之鹰看起来却是清楚明白，是以才会对妄提醒一句——路你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你自己都要走完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反力之鹰的预料之中。

精神处于炼狱会是何等的折磨？李雅薇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李巨人轻叹一口气，“你这种人，也会受兄弟情义的制约？”

“不是制约，是遵守！”

反力之鹰回应道：“虽然世人大多不会明了，但我想以李先生的为人，能够理解其中的区别。”

李巨人轻淡道：“遵守是发自内心的，制约是来自外在强迫的、却不见得认同的。换句话说，前者是合，后者是裂。”

反力之鹰声音中带丝尊重，“很好，这是我来到暗界后，目前听到最理智、最有道理的想法。”

李巨人却没有任何自得，只是道：“你虽然没有杀了妄，但比杀了他更残忍，妄在精神炼狱之中，会永远忍受炼狱的折磨，不能醒来。这就是俗称的无尽劫。”

众人心悸。

反力之鹰的声音却是稳定如初，“我不过是个催化剂，但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不是吗？若非他肆意操纵妄念，他本不会被妄念包围，若不是他总是习惯掌控别人的人生，也不会沦落到人生终不由自己掌控的地步。”

顿了片刻，反力之鹰一字字道：“这就是世俗所谓的报应，也就是因果之说！他自己的精神行为，决定了他的精神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