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化友为敌
朱万宏笑容讳莫如深,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那感觉就像是黄昏落日行将就木之人,厚着脸皮跟人问询如何求长生。
朱浩道:“大伯,我听你话语中的意思,似有不臣之心呐!”
“没有没有,贤侄你可不要误会。”
朱万宏急忙解释,“我这人其他优点没有,就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忠心也是做锦衣卫的先决条件。”
话中的潜在意思是,我效忠的是朝廷,不是某个皇帝,我只是忠于我的职业。
朱浩知道朱万宏的意思,这是在试探兴王府下一步动向,在一个锦衣卫密探看来,能让兴王世子登基的条件是什么?
当然是朱厚照死掉!
可堂堂皇帝如何才会死?
正常死亡的几率微乎其微,毕竟如今的正德天子蹦跶得很欢实,身体康健,甚至可以上战场与鞑靼骑兵对垒。
那就只有刺杀一条路可走。
所以朱万宏才会找朱浩说什么“几时动手”。
这不摆明想知道兴王府有没有暗杀皇帝的计划?
不过真打探到消息,朱万宏站在哪边可就说不准了。
朱浩摇头叹息:“世子现在被困京师,哪儿都去不了,我很少见到他,现在自个儿就想好好考进士……考上进士,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说更进一步……还有长远打算,实在是没有啊,大伯。”
装糊涂嘛。
谁不会似的。
朱万宏眯眼:“贤侄,就算你考中举人,还是一省解元,但考进士这种事,要靠日积月累,不是大伯看轻你,你别老想着一步登天,其实守在兴王世子身边,或许不用考进士就能飞黄腾达……”
朱家上下脑子最清醒的,绝对是朱万宏。
但朱万宏的心思却不是辅佐朱四当皇帝,嘴上这么说,但朱万宏能不知道朱四当上皇帝后会对朱家下手?
就算有朱浩斡旋,朱家不至于抄家灭族,但以后想在大明权力层混,基本没可能,能保个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此一来,朱万宏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
借所谓的保朱四上位为由,获得朱浩乃至兴王府的信任,然后玩个阴的,立个“泼天大功”,一次性帮朝廷根治兴王府的问题,再借助投靠江彬或者皇帝身边别的权贵,让朱家更进一步。
朱浩心想,要说玩大计划,我这个大伯才是行家里手。
“哎呀,大伯,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是好好守着名下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考上举人对我来说也就满足了,大不了选官,到某地做一任县令,造福一方,但做人总要保持希望,或许我考一次就中进士了呢?到时为当今陛下,为天下人做一点事,岂不美哉……”
一老一少你一句我一句大装特装。
朱万宏本来满怀期待,指望从侄儿身上挖个大料,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发现在朱浩这里根本占不到便宜。
虽然朱浩年岁小,但想从侄儿口中探听到一些风声,实在艰难。
“不过大伯,我听说宁王府余孽,近来可能会对陛下动手,这可是件大事,却不知道真伪……要说陛下身边保护重重,贼人应该很难得手吧?”朱浩突然卖出个破绽。
朱万宏急道:“没事,有我呢……”
话说出口,忽然意识到失言了。
朱浩不解:“大伯说什么?你要帮宁王府余孽行刺陛下?”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有我在,不会让奸人得逞。朱浩,你是说……有贼人想图谋不轨?”
朱万宏眼神中重新有了期待。
言外之意,我要的是兴王府的动向,所谓的宁王府余孽行刺……你当是我傻逼,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鬼话?
朱浩摊摊手:“我打听到的就是这消息,民间都在议论,大伯作为锦衣卫,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才是。”
朱万宏脸上的笑容僵住。
民间议论……
这获取消息的渠道真是新奇,你怎不说是宁王府余孽告诉你的?还能有比这更扯淡的事情吗?
“大伯会帮你调查……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吧……大伯就不请你吃饭了,手头拮据,也没什么办法……”
……
……
朱浩跟朱万宏作别,出来之后故意不回头。
先让身后跟踪的人放松警惕,走到半途他突然蹲下身体,好像在捡东西,斜睨几眼,瞄到两人顿住脚步往一旁闪去。
呵呵。
朱浩心想。
当我不清楚你这只老狐狸的诡计?
你现在只知道我的公开住所,也就是客栈,想知道我的私邸,弄清楚我平时跟什么人联系,与你会过面后,下意识觉得我会马上去找人商议……
鬼心眼儿可真多!
朱浩从这点就判断出,朱万宏对自身肩负的监视兴王府的职责并没有放松,这次锦衣卫洗牌后,老早便投奔江彬的朱万宏或许地位反而有所提升,这会让他手上的实际权力大一些。
那眼下朱万宏就不再是亦敌亦友的关系,纯粹就是敌人了。
朱浩知道背后有人跟踪,脸上神色波澜不惊,走到街口转角时故意往后看了看,显得警惕的样子,随后一路小跑穿过条小巷,到了东直门附近一条窄巷,一头钻进家布行。
过了许久,朱浩才从里面出来。
走不远,又进了一家米铺……
来回进出几家店铺,最后在一家棋院后门出来,径直回了客栈,然后就在客栈的房间里闭门读书,当天没再出门。
……
……
直到第二天,朱浩才趁着没人监视,离开客栈。
临走时特地把房钱结了,回到自己租住的院子,又安排于三暗地里重新租一个小院。
朱浩的应对策略很简单。
既然知道老狐狸朱万宏没安好心,那就要来个狡兔三窟,让你朱万宏想找都找不到人……
至少等我会试结束后,再现身跟你周旋。
过了两天,朱浩见到唐寅,询问近况。
“有人跟踪?不至于吧?最近我这边都好好的,每日去见世子,或是孟载,未与安陆来客有过任何接触,没见过朝官,也未会老友……你担心什么?”
唐寅的日子实在太过稀松平常。
做的事普通,也就没什么怕朱万宏查的。
朱浩道:“最近我大伯,立功心切,从世子身上下手不容易,只能从世子身边人,也就是我们身上下手……暂且不知他的计划是什么。”
唐寅笑道:“他不过是见你一面,会不会只是想扰乱你的计划,让你整日提心吊胆?”
“嗯。”
朱浩点头,“也有这种可能,但让我们纠结对他有好处吗?他那边明显有了小动作,我们做一些防备,难道不是正常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