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池芋身子一僵,勉强朝沈时礼笑了一下,应了声“好”。

之后便慢吞吞地弯下腰,一边偷瞄着他有没有收回视线,一边扭捏着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在瞥见沈时礼垂下眼后,她迅速起身,刚想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他对面坐下来,却忘记自己刚才扭到了脚,根本承受不了这么突然的发力,登时脚腕吃痛晃了下,再次双膝着,跪倒了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这次榻榻米地面十分柔软,她也没觉得摔得有多疼。

但这次出的糗,可比刚刚在外面时来的大得多。

她都能感受到沈时礼缓缓抬起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事吧?”他问。

语气虽平,但似乎在压着笑。

“没,没事。”池芋爬起身,脚趾上剥落的红色指甲油,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简直无处可藏。

她不禁蜷了下脚趾,小脸通红地挪到茶桌边坐了下来。

“下次走路专心点。”沈时礼瞥了眼她缩着的小脚,淡淡补充了句。

“知道了。”池芋窘迫地点了点头,心想她今晚靠美人计征服他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只能拿出点智慧,让他见识一下她工作上的专业。

池芋抿了抿唇,迅速调整好心态,从容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了开来。

“埃文先生,您可以开始说需要我修改的地方了。”

沈时礼看了眼对面坐得端端正正,认真等待着他指导的女孩,思绪忽然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时她总来找他指导预习高中的功课,一口一声“时礼哥”叫得比那炎夏的西瓜还要脆甜。

简直就是他幻想中的妹妹模样。

毕竟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只会一脸嫌恶地喊他“野种”。

所以他那时对待她,确实要比对待旁人有耐心的多。

即便她隔三差五地就要占掉他画图的时间,他也无法对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不。

就像此刻,他又在她澄澈的瞳眸里看见了记忆里那个悠长的夏天。

但她已经不完全是他记忆里的妹妹模样。

尤其是她毛衣下明显起伏的曲线和若隐若现的小蛮腰,处处透着成熟女人才有的风情。

沈时礼喉咙微微痒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打开了手机邮箱:“好,我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说。”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落地窗外池塘里的鱼聚集起来又散了开来。

月亮倒映在微波的水面上,像是被罡风吹皱了一般,层层叠叠交错着。

手指不停敲着键盘的池芋,小脸渐渐也皱成了一团。

她没料到他竟然提出了这么多修改意见,而且每个点都不是那么容易地把握和呈现,有些段落她要重写个好几遍,才能过他那一关。

一直到茶馆快打烊,她才勉强完成了大部分的修改,还剩一小部分的润色,只能回去修改好了再发给他看。

对于这样的结果,池芋多少感到有些沮丧。

她今晚不仅没能向他展示自己外在美,连内在的工作能力在他的标准下也只是堪堪及格。

而且她一开始没料到会改到这么晚,所以来之前饭也没吃,中途也只喝了几杯茶,现在饿得是头昏眼花,关电脑起身的时候差点又没站稳。

“脚确定没事?”沈时礼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原本想说没事,但转念一想,今晚展现自己的计划都失败了,不如就破罐破摔地多赖他一会儿。

于是她耷拉了下眼尾,可怜楚楚地瞅着他说:“好像是扭伤了,一走就疼……”

闻言,沈时礼眉头轻蹙了下,默了几秒才说:“我送你去医院。”

“……也没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您能送我回家吗?”池芋眨巴眨巴眼。

沈时礼又垂眸掠了眼她纤细的脚踝,似乎在观察上面有没有红肿的迹象。

池芋不太自在地蜷了下脚趾,讪笑说:“我家附近有药店,买个云南白药喷喷就够了。”

“走吧。”沈时礼淡淡收回视线,拿起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风衣外套。

“嗯……您能扶我一下吗?”池芋倚着门框,穿上高跟鞋,又得寸进尺地问他道。

沈时礼系着风衣扣子的手微微顿了下,抬起眼皮说:“你前面不是自己走进来的?”

“……”池芋被他噎得笑容凝固了下,心想让她扶一下他是能掉块肉还是怎样,怎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

她生气地在心中骂了几句,表面上还是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再反驳他的可怜样,故意扶着走廊的墙,假装很吃力地拖着脚,一瘸一拐地往门口挪去。

沈时礼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后,忽然迈开长腿追上了她。

池芋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来扶她了,却听他淡淡丢了句“我先去开车”,就越过她离开了茶馆。

“……”

池芋望着他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他是有同情心,但不多。

沈时礼都走了,池芋也懒得再装了,快步走到了茶馆门口的藤椅旁,悻悻坐了下来。

早春的夜依旧带着冬日的余寒,腿上不着一缕的池芋很快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裹着大衣蜷成了一团。

这狗男人怎么开个车要这么久,他该不会是直接丢下她走了吧?

池芋身子一僵,突然觉得也不是没可能,便匆匆起身,想跑去外面停车场看一眼。

但刚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就看见一辆银色的宾利从前面路口转了过来。

她不禁脚一顿,立马又改成了一瘸一拐地挪动方式。

殊不知车上的沈时礼,早在转弯角的凸面镜上看到了她健步如飞的模样。

果然。

沈时礼垂眸低笑了声,油门一踩,直接从她身边开了过去。

他过去见过太多用各种伎俩追他的女生,像她这样演技拙劣,他几乎一眼就能看破。

既然她没事,他也没必要送她回家。

他对她的照顾,仅出于池呈的委托,限于工作的部分。

至于其他的,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妹妹。

他不想再多做一点会让她误会的事,省得她后面认出他来时会更觉难堪。

然而他车没开出去多远,竟隐约听见车后飘来了句:“沈时礼你个混蛋!”

不由油门一松,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

她早认出他是谁了?

沈时礼眸光轻眯地瞥了眼后车镜里越来越小的那个身影,思索片刻后,一打方向盘,又将车开了回去。

没料到他突然掉头的池芋愣了下,心想他该不会听到了她的咒骂,回来找她算账了吧。

她心虚地弯下腰,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揉着自己的脚腕,直到他的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才又抬起委屈的小脸,娇声说:“埃文先生,我还以为您丢下我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