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维护◎谢衍刚进寝室,绣杏赶紧撤下夜宵。

曲筝没有睡意,走去外面帮花妈妈择菊花,花妈妈哪里肯让她帮,叫人抬了水,催她沐浴。

曲筝沐浴完,有了上次的教训,特地绞干头发才走出浴房。

床帐半掩,灯台上燃着一根红烛,谢衍穿着宽松的寝衣,靠在引枕上,手握一卷书。

也是刚沐浴过,头发还散发着一点潮气,松散的垂在肩上,比白日束发的样子多了点请贵公子该有的翩翩风流。

见曲筝进来,他放下书,抬眼,目光在她头发上缓缓一瞥,而后抽出身后的引枕,道,“睡吧。”

好像特地在等她一起睡。

曲筝转身放下床帐,吹熄蜡烛,脱鞋上床。

男人身体像个火炉,床帐内的空气不像平日那样冷飕飕的,曲筝拉开松软的鹅绒被,躺进去,把自己包成一团,只留脑袋在外面。

她怕冷,对北方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天感到恐慌。

希望在这期间吴常能找到陆秋云,如此她就能在烟花的三月回家了吧。

谢衍平躺在床上,睁着眼,视线落在床帐上。

余光见那小娘子用蓬松的被子把自己裹的虫蛹一般,远远的背对他躺着。

北方秋末入冬,天寒地冻,实不该吃寒凉的食物,更何况是夜间,他平时不是个说教的人,现在却忍不住想再叮嘱一句。

刚要开口,听到对面传来细细的呼吸声,那姑娘已经睡着。

到口的话又被咽下。

寅时,谢衍准时醒来,模糊中碰到一个绒绒的小脑袋,睁开眼,就见平时睡觉一动不动的小娘子不知何时滚到他肩头,脸蹭着她的大臂,头发如海草铺在身后,几缕碎发濡湿,黏着脸庞。

帐内并不算热,怎会出汗,再细看,才发现她唇瓣像褪了色的花,没有一丝血色,眉毛蹙在一起,额间一层密密的汗珠。

着凉了?

他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一方干净的棉巾,刚覆至额头准备帮她擦汗,小娘子倏然睁开眼睛,对视一眼,垂下长睫,轻轻拂去他的手,而后撑着胳膊坐起来。

谢衍收回拿棉巾的手,嗓音带点初醒的沙哑,“肚子不舒服?”

曲筝抱被坐着,点了点头。

谢衍立刻想到她吃的宵食,浅沉了一口气,“需不需叫人送点热饮进来?”

腹部越来越疼,曲筝微弯了弯腰,慢腾腾摇了摇手,“不用。”

以为时间还早,她略带歉意的说,“不打扰公爷休息了,我去找花妈妈。”

说着,就撩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下床。

双腿搭在床沿,脚向下慢慢找鞋的时候,腹中陡然又升起一股激痛,脑袋也沉甸甸的快支撑不住,手下意识去扶床围。

不想却扶了个空,头重脚轻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危机之时,一条健硕的胳膊垫在她的手掌下,身体有了支撑,堪堪稳住。

谢衍半身横过来,小臂接住她的手,胸膛几乎擦着她的脸,白色的交领中衣扯开了些,露出里面发紧的肌肉和微微起伏的喉结。

曲筝手被他紧紧握住,整个人几乎横躺在他的胸膛,男人皮肤上的温度隔着织物渡过来,微微一怔后,她淡淡的起身,收回手,温温一声,“谢公爷。”

上一世一靠近他就凭空而来的旖旎,原来全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如今幻想不在,他那瞅一眼就令她脸红心跳的身子,现在看来不过就是比寻常人硬朗一些罢了。

穿上软软的薄绸鞋,她迅速起身,撩开床幔走了出去。

幔子落下,帐内一下子变空,谢衍低眼,看到刚才她坐过的地方,一团殷红。

*

望北书斋。

谢衍正低头翻阅卷宗,余光闪进一片摇曳的裙裾,猛然抬头,是谢绾。

谢绾一只脚刚踏进门,看到谢衍略带失落的目光,冷笑,“怎么,看到我你很失望?”

谢衍恢复面无表情,继续翻阅卷宗,“要什么书自己去找。”

谢绾不跟他计较,“自己找就自己找。”

不待多时,谢绾指挥文童把找好的书放到谢衍面前,道,“三哥哥,告诉你一件事,现在三嫂是我的知己了。”

想起夜里那张苍白的脸,谢衍面色一冷,“剩小半年就要女官考试,你还有闲心做菊花酥饼。”

谢绾听他声音严厉,不乐意了,“就算你不感谢我,也没必要冷嘲热讽吧,看来大家说的没错,你还真是看不上三嫂,我和她好,你都不高兴。”

谢衍一噎。

见他无话可说,谢绾见好就收,把选好的书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软下来,“三哥哥,最后三个月,我看这些书行么?”

女官考试俗称小科举,和真正的科举考试异曲同工,怎么准备考试,看什么书,谢绾都来问谢衍,省了请一大笔请女夫子的钱。

谢衍取过那些书,一本一本的翻看,不合适的全部择出来,又列了几本书让文童去找,最后叮嘱,“诗赋经义的考题都在这些书中,至于策问,去祖母哪里找《女训》、《女则》看。”

谢绾拱手深揖,行了个男式礼,笑着说,“三哥哥真不愧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挑书的眼光又准又稳。”

谢衍不吃她这一套,“不把这些书背完,不许出门。”

谢绾笑容僵在脸上。

谢绾抱着书刚走出书斋,正面迎上寿禧堂的张妈妈,说老夫人有事找公爷。

谢衍同谢绾一起来到寿禧堂。

“祖母气色好了很多。”谢绾一进屋就坐在祖母身边,拉着她的手亲昵道,“这次恢复的还挺快。”

沈老夫人拍拍孙女的手背,看着谢衍道,“那日被你二伯的事气坏半条命,要不是你媳妇送来一根老山参吊着,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中用啦。”

谢衍眉梢一抬,没想到那日二伯连番作恶的情况下,她非但没有苛责谢家人,还给祖母送山参。

谢绾像自己被夸了一样高兴,“三嫂人美心肠热,以后在谢家谁要是再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愿意。”

说完还特地看了谢衍一眼。

谢衍没理她,转向沈老夫人,“祖母要好好修养身体,明日进宫,我请御医来替您瞧瞧身子。”

沈老夫人眼神一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衍儿这是关心她?

自从逼他娶了这个妻子,衍儿嘴上不说,行为上几乎等于不认她这个祖母,这大半年来话都很少同她说,遑论关心。

沈老夫人面露一丝愧色,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御医不用请,我这身上都是老顽疾,屋里的旧方子反而最对症。”

谢衍点头说好,又问,“祖母找我何事?”

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前几日你大伯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大伯母身体不好,佩凤那孩子现在又不能用,中公账房没人管,想叫你媳妇管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