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引路人之灯

郁岸转过头,目光投向在甲板上蠕动的白色茧壳,外壳密不透风,覆盖着金色的太阳花纹图腾,像一道封印,谁都无法猜透里面发生了什么。

郁岸也看不透,但找回的记忆将真相投映在他脑海中,茧壳似乎在他眼前变得透明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发狂的白骨怪物血条灌满,并形成金色的护盾边框,小岸穿着纯黑兜帽,手握破甲锥站在狰狞的庞然大物面前。

他已经太累,遍体鳞伤让小岸疲惫不堪,连站立都困难,握着破甲锥的手掌磨出血泡,混合着敌人鲜血一起从锥尖滴落。

多手怪物陷入狂暴之中,根本无法辨认面前的人是谁,痛苦嚎叫着挥舞自己的骨骼手臂,将小岸逼得只能在茧壳角落中逃窜。

怪物脚下的地面滚起黑色的烟雾,无数鬼手从深渊中向上伸展,缠绕在小岸的手脚腕上,小岸的行动被限制中,本就疲惫的身体在深渊烟雾中寸步难行。

他找准机会,在怪物挥下一条手臂时抱了上去,借惯性被甩到空中,然后爬到怪物最薄弱的躯干处,用破甲锥去刺肋骨骨架内部包裹的跳动心脏。

怪物猛地一震,迅猛的力道将小岸狠狠甩到地上,摔得他脏腑破裂,再也爬不起来。

小岸用尽全力翻了个身,手脚摊成大字形,完全放弃了抵抗,用黑溜溜的眼睛注视怪物的全身。

“你是只小狗畸体多好。”小岸忍回涌上喉头的一口腥甜,“这么厉害,叫我怎么打。我真是最倒霉的契定者了。”

“畸体,好奇特的生物,不可思议。我不止喜欢玩游戏,还渴望能生活在游戏世界里,因为你的存在,实现了我小时候的愿望,让我觉得这世界真有意思。”

“再给我多点时间吧……我才出新手村,怎么就要打你这种级别的boss了?”

狂暴的怪物失去了对话的能力,只会发出冰冷的吼叫,一只骨手锐利的指节从高处落下,掏进小岸胸腔中,像切入一片松软的奶酪,带出里面猩红的果酱。

迅速失血使小岸呼吸急促,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反而有了一些力气扶上怪物的骨手。

“你会存档吗?我好想再打一遍,很想通关。”血从小岸口鼻里向外淌,“我好想当游戏里的英雄,死了也可以从头再来。”

他抽搐了几下,眼瞳涣散开来,双手垂落在身侧。

茧壳识别到内部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生存的迹象,便停止分泌狂暴因子,失控的白骨怪物终于趋于镇定。

它在小岸破碎的尸体周围绕圈,咕噜咕噜地叫,用许多只手捧起烙印着自己太阳印记的尸体,拉扯他的手脚,仿佛无知的孩子妄想布娃娃能站起来,结果只能越弄越糟。

怪物的形态慢慢缩小,恢复成昭然原本的面貌,神志终于清醒,眼前只剩一滩破碎的尸块,他愣了足足一分钟,才接受这一滩肉块就是自己最心爱的少年。

“啊,啊——”昭然跪在血泊中,捧起那些血腥的碎片,和小岸唯一完整的头颅,全拢进怀里,痛不欲生的心情让他错乱,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刻开始后悔,也许幼时不懂事,举起心爱的小石头向戈利亚许愿要它活过来陪自己玩的那一刻就错了。

他低下头,手指碰到小岸紧攥的破甲锥,便握着小岸的手一起拿了起来,刀尖对着自己左胸,缓慢地刺进去,故意替小岸报仇似的,让热血沿着十字锥沟壑滴落,在血肉中挖掘深埋在组织内的那枚核。

只有破甲锥能穿透昭然的天然护盾,璀璨的金光从伤口中散射,一枚犹如佛像金身般艳丽的金核被剖了出来,一枚金色齿轮在畸核内部永恒旋转。

名称:功能核-永恒之轮

来源:极地冰海亲族-日御羲和

种类:畸化种

等级判定:三级金(佛像金)

基础能力:死亡后复活

使用限制:持有者只能在诞生之日苏醒

简介:我心永恒。

共鸣条件:未知

茧壳之外,郁岸独自承受着记忆的冲击,眼睛忽然被一只温热手掌遮住,他便看不见了。

昭然站在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下巴搭在郁岸头顶,轻声哄道:“对不起,想起我凶残的样子会不会睡不着,你害怕的话,今晚我就不在卧室里睡了。”

郁岸转身抱在昭然腰上,湿润的睫毛在他胸前的伤疤上蹭蹭,昭然不解风情地解释:“化茧期的到来是因为体内畸核发育到水平线之上,现有的躯体承受不住外溢的能量因此必须进化。我把已经成熟的一枚核挖出来,本来会外溢的能量就会降到水平线以下,就可以退回到成长期。”

“……”他解释了半天,终于明白郁岸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个。

“嗯……谢谢你,完成了我的心愿。”昭然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发顶,“真了不起,已经可以应对顶级幻室了。”

【已洞悉幻室世界观,未击杀幻室镇守者,幻室已放逐。】储核分析器上显示这样的一段文字。

周围真实的环境开始虚幻扭曲,华丽的幻境破灭,连着船上的所有人一起消失了,无论膨胀的茧壳还是白骨怪物和小岸,倏然寂灭,无影无踪。

再回过神,眼前便只剩下破损陈旧的甲板,当年被炮火焚毁的杂物胡乱扔在角落中。

匿兰的破茧之钉插在地上,她茫然寻找周围的游客,被炸弹波及致死的游客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腐烂成一具具散乱的白骨。

当年怪物的茧壳包裹了整艘游轮,甲板上的人们被炮火炸死,困在船舱里的人们因抢夺活命的资源自相残杀,或因生还无望而接连选择自己了结。

散发着潮湿腐朽气味的缪斯号游轮停靠在三号码头,靠在年久失修的灯塔一侧,下船用的梯板自动伸到码头上,发出滋滋啦啦锈蚀的响。

“结束了……”郁岸和匿兰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太可怕了,再也不要单独行动了。”匿兰背靠着郁岸仰头抱怨,“嘻嘻,但是好刺激。”

“你们两个怎么想到连夜跑来这种鬼地方的?”昭然又气又纳闷。

“嗨呀,还不是因为郁岸在闹市区开枪被市民举报了,他怕你挨了处分之后收拾他,就来将功折罪了。”匿兰嘴巴太快,一张嘴就全秃噜出来了。

“哎、”郁岸想捂她嘴但没来得及。

“嗯,好。”昭然抱臂站在他们面前,脚尖在甲板上一下一下地颠,“原来还有这码事。”

“唔。”郁岸顾左右而言他,指着不远处地面问,“那是什么?”

地面上滚落着一支白色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蜡泪凝固在烛身上。

“王老头的蜡烛。”他捡起来,扫了扫表面的灰,“咦,我能看见它的名字,你们能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