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紧张

大巴车在公路上匀速行驶,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已经长出青绿嫩叶,无人修剪的枝丫相互交错,垂落的枝条时不时扫过挡风玻璃。

司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专心分辨路况,右边的扶手上拴着一条粗犬绳,温顺的大金毛听话坐在地上微笑吐舌头。

急救组的阮小厘拿水杯过来喂它,咕咚咕咚几大口下肚,金毛凉快了一些,对着穿医护制服的姑娘傻呵呵摇尾巴。

“去恩希市干嘛带上饭团,一路上还要照顾它。”

“遗弃宠物基本都被原主认领走了,只剩这个可怜鬼没人要,跟我过了几天,就黏上我了,不想再让它被抛弃一次。”快速反应组的魏池跃抱臂坐在自己座位上,安全带勒在他壮硕的胸肌前,接近两米高的高大青年自己一人坐在标准座椅中央显得特别拥挤。

信息技术组雍郑躲在座位里玩电脑游戏,目不斜视:“它叫饭团吗?正好,它叫饭团,你叫饭桶。”

金毛摇着尾巴汪了一声应和。

坐在雍郑后一排的火焰圭正头靠玻璃打瞌睡,脖颈上镶嵌的火焰龙眼也和他一起闭合休息,突如其来的一声犬吠,龙眼猛地睁开,竖线瞳仁布满血丝,仇恨和怒火化为滚动的火焰,让车厢温度上升了好几度。

车厢颠簸,火焰圭撞到玻璃惊醒,赶紧站起身竖起食指:“嘘,大魏,你让它别叫了。”

他依旧不论季节穿一身背心短裤,手臂、双腿缠着纱布,脸上也留下了一些爪牙扑抓的伤口。

前日在火车站,为了给警方争取疏散人群和拆除炸弹的时间,火焰圭与驯灵女带领的十四头恶犬首次交手。

火焰圭自身并没有镶嵌畸核,只能使用龙带来的能力,吃下黄金苹果后,继承了火焰龙阿瑞斯五分之二的力量,实力不凡,却也在恶战中吃了不少亏。

那女人竟能凭借一己之力同时契定十四头银级以上的恶犬畸体,简直匪夷所思。

“啊?”雍郑回头瞧他,“至于吗。”

“被狗咬惨了。”火焰圭抬起小腿给他们瞧撕扯咬烂的伤口,“昨晚才打过狂犬疫苗。”他遮住颈侧愤怒的龙眼安抚,掌心挡住龙眼注视饭团的视线,轻声驱赶傻呵呵的金毛:“去去,这里有人怕狗狗,你安静一点。”

金毛委屈转头,靠到魏池跃粗壮大腿上。

匿兰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跷起长腿,高跟靴上溅落的血迹还没擦净,漫不经心对着小镜子补妆。

荷官套裙的上装被她草率脱在一边,上半身从腰到胸裹满纱布,傀丝和炸碎的木片在她身上留下细碎的疤痕,光清创就花了一夜。

她把手机戳在车窗下,屏幕一直亮着,JS兄弟在一款换装游戏的卧室场景里,游戏主人公被关在门外,詹姆斯趴在柔软的床上睡得天昏地暗,萨兰卡收拾好医药箱,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床边,靠在詹姆斯身边,抱臂合眼休息。

“喂,谁知道郁岸怎么了?”匿兰涂完口红,用无名指抹匀边缘,“他一直在那里撞玻璃。”

郁岸独自在大巴车最后一排,面向车窗跪坐在座位上,额头抵着车窗,车厢一旦颠簸就会弹开他的头,然后再咚一声回弹到玻璃上。

他双手捧着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骨感艺术案里拿到的肥胖症病人取脂肪的手术视频,看大块脂肪被从人体里取出来扔到秤上,原本肥胖的皮肉松弛瘪下去,很解压。

人们围拢过来,连手机里的萨兰卡也向屏幕外张望。

凤戏乖巧抱着刀和郁岸的绅士手杖,小黑蛇爬到凤戏发顶,吐着信子看热闹。

“诡计输给了海岛公司的钟少爷,在生气吧。”纪年与郁岸隔一个位子坐着,捧着便利店买的面包小口吃,小腿垂在座椅下晃动,“而且对方是拳击手,郁岸正面对抗也不占上风。”

“这次爆炸伤亡不严重,公司名誉上虽然有些损失,但也在公关部能应付的程度之内,而且也逼出了钟氏兄妹的畸核能力,你还想怎么样啊?”雍郑合上电脑烦闷道。

“你什么水平跟组长这么讲话。”魏池跃一拳揍在小程序员脑袋上,“艾科意外牺牲,组长肯定难过透了。”

“真的吗……”雍郑捂着头不忿。

郁岸还在撞玻璃。

突然,大巴轧过一块扔在路边的岩石,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郁岸被猛弹起来,然后脑门重重撞回玻璃,咔嚓一声,玻璃被撞了个稀碎。

郁岸索性把脑袋直接搁在窗外,目光落在飞速向后移动的路面上,枕着玻璃碎块发呆。

……

“啊——!”几人冲过去把郁岸拉回车厢里,匿兰跨过靠背,从最后一排座椅上爬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领质问:“从上车开始你一直在想什么啊,你紧张什么呢?”

郁岸紧攥的双手手心里渗满冷汗,大腿隐约在发抖,他想干呕,但这一切都不曾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表现出来,他异常冷静,从容地问众人:“看我干什么?”

紧张的空气顿时在众人之间蔓延,魏池跃拿起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纪年歪头打量他。

“小兰姐,那个,能不能借我?”纪年指指匿兰的气垫粉饼。

虽然疑惑,匿兰还是递给了他,昨晚打斗时粉饼的镜子被摔碎了,反正也要换新的。

纪年掀开黑色的盒盖,小心地用粉扑沾了些遮瑕的膏体,拍在郁岸脸上,遮住嘴角的淤青和脸上的擦伤,再遮住后颈的伤口和锁骨附近乱抠留下的指甲痕。

“不错吧,跟新的一样。”纪年把裂纹的镜子转过去让郁岸看看自己。

郁岸愣愣摸了一下嘴角,抱膝蹲在座位上,从纪年手里拿过裂开的小镜子,躺在座椅靠背上,身体呈倒U型柔软地倒挂在靠背上,举着镜子对着脸照来照去。

看见郁岸行为像个精神病人,大家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到原位,这下正常多了。

*

腥咸的海风从骨架间穿梭,白骨怪物完全站起来,狭长有力的骨骼手臂支撑着庞大身躯面向大门,长手交错,向门里走去。

空中浮现出一片深蓝发光的水流图腾,白骨怪物爬行到门内,抬起头仰望,才看出原来水流图腾印在一片巨大的“羽毛”上。

是植物吗,还是动物。那“羽毛”的根端插在地面中,柔软的顶端随风摇曳,从主茎上分散开密集的柔软细管,那些犹如光纤的透明细管,被风拂动就会散发深蓝色荧光。

这是一种海洋刺胞动物,名为海鳃,但这么巨大的海鳃畸体昭然也是第一次见,有一栋大楼那么高。

深蓝色的触丝向白骨怪物伸来,白骨怪物毫无退缩惧意,反而高傲地迎上去,从骨骼缝隙中释放出血红触丝,与对方的触丝相碰撞,与平时和亲族相互缠绕打招呼的方式不同,他们之间更像在进行某种剑拔弩张的交谈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