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深夜,大雾、行驶的车和不应该存在的乘客。

如同恐怖电影和民俗怪谈中经常出现的景象,主人公们的体验大多不算美妙。

如果走不出这鬼打墙一般的情景,那么开车也是白开,林织索性原地停车,却没有熄火。

耳边似乎有人在呢喃着什么,可他听不清。

人生为万物灵长之首,言语蕴含着力量,在没有道行的人面前,无法借助文字这样的媒介的情况下,鬼想要与人直接沟通是很困难的事。

冷意从手部攀爬,林织的手虚虚握着,难得陷入了思考。

诚然,他和爱人有一定的默契,但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超过了这种范畴。

冷意在脖颈上不断摩擦,又逐渐往下。

林织轻轻挑眉,手指将椅子调整到了合适的情况,并没有完全放倒,却也让驾驶位空间变得适宜。

徘徊在他胸前的寒意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又继续蔓延。

连清看着林织什么饰品都没有的手指和脖颈本有些失落,可见林织等着他,便将那些情绪暂时丢到脑后去。

没熄火依旧保持着开灯状态的轿车安静的停在马路边,黑色防窥膜阻隔了外界的视线,唯有银白色月光毫无阻拦的从挡风玻璃处落入,照亮了美人的指骨。

一颗颗,解开了纽扣。

黑色衬衫与指尖色彩互相映衬,露出缀着红珠的绵雪。

腰肢微微悬空,冷意从腹部划过,软刀似的,带来诡异的情潮。

金属扣子相互碰撞,融化了月光,使其变得湿润黏腻,百般柔软。

这条公路上并非没有路灯,它们尽职尽责地亮着,只是被鬼遮眼的人看不出来。

在那些没有坠入邪祟诡异世界的寻常人眼中,这条路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这个城市中的一员每年往返这条路无数次的普通人来说,在路边没有熄火的那辆车才是比较奇怪的见闻,是这个夜晚里突兀的异类。

有些人毫不在意,一如既往地飞驰而过。

有些人则是放慢了车速,似乎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敲窗询问,可最终谨慎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在快要靠近时又立刻离开。

于是也就没有人知道,在城市的一角,在他们擦身而过的那辆车里,有人和死去的爱人同欢。

轻微的声响,是指甲划过柔软皮革的声音。

没有熄火的车发动机持续运转,依旧在震动。

林织从后视镜上看见了自己的脸,面颊淡红,眼眸有些涣散。

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他。

可他又清晰地,无比清晰地感受着。

这似乎是感觉与触觉的交锋,进行剧烈的拉扯,勾起人的恐惧与欲想。

似乎是对立,又似乎相辅相成。

林织咬着指腹,直勾勾地看着镜子,唇角弯了弯。

夜已经很深了。

连月光都被云层遮住,身影隐隐绰绰,只能透露一些稀薄的光晕。

林织有些懒散地躺了一会儿,才调好座椅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回家。

狼藉必不可少,不过从停车场到家里估计都没有人,没人会在意他有些湿润的衣物。

车子就有些麻烦,上面有些他留下的痕迹。

鬼没有实体,那些他感受到的如潮水一般的存在,也不过是在感觉迭起时的虚幻填充,徒留一些如同云被撕开融化后造成的深浅不一的痕迹。

林织的手臂撑在车门上,忽地问:“你能打扫干净吗?”

他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弯腰去拿湿巾。

鬼和妖不一样,他们可以蒙蔽人的精神感知,比如说可以让所有人都无视掉坐垫上的污渍,但他们终究没有办法改变污渍存在的客观事实。

林织正擦拭着座椅上的痕迹,忽然听到了01的声音。

01:【宿主你醒醒!】

林织略有些困惑地抬眸,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湿巾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车垫被擦拭干净,用过的湿巾和纸巾被叠好放在一旁。

他若有所思地微微挑眉,不用他问01已经把刚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宿主你刚刚在擦椅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湿巾放下,眼睛发直地愣着,然后那个湿巾就自己动起来了,擦了两遍之后又用纸巾擦了两遍。】

01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再度为主人上演“他真的,我哭死”的戏码。

【主人擦的还挺干净的。】

01的声音里毫不掩饰骄傲之感,积极为自家主人邀功。

林织被01的描述逗笑了,想来他先前对鬼的描述还不够完整。

多数情况下,鬼怪确实没有办法对客观的物质世界造成影响,但当他们怨念过重或者说执念过深的时候,自然也可以移动物品。

比如摇摇欲坠的广告牌、突然掉落的花盆、松动的井盖以及自己动起来的湿巾。

多可爱啊。

林织手指轻轻转动着车钥匙朝前走,电梯轿厢清晰地倒映出他仍然带着潮红的眼尾,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格外有风情。

回家后,林织照例给亡夫的牌位点了香,躺在浴缸里泡澡。

温热的水流浸透着全身,热意蒸腾间,让人越发困倦。

冰冷的气流,模糊的感知,在半困半醒间,好像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林织的睫毛上下颤动,半眯着眼,皮肤被熏染成淡粉,唇瓣被水意浸透,越发显得嫣红。

林织在困意的昏沉中思绪有些迟钝,有些疑惑地想连清不是在棺材里躺着吗,脑袋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抬起手触碰,做好了摸空的准备,可却碰到了冰冷柔软的皮肤,死去的爱人的眼眸乌黑,执着地看着他,似乎想诉说什么。

他头颅之下的躯体并非空荡,看起来完好无损,但也只是看起来。

鬼死后的形态大多与他的死法有关,他们可以体面的伪装成人的形态,但人形总会因为死状而有瑕疵。

连清的脖颈连接着躯干的部分有着明显的一圈红痕,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缝合了。

林织的手下滑,摸着他的喉结,继续往下,触碰着他喉结下方锁骨上方的伤口。

“疼不疼?”

他的声音很低,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

连清微怔,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有些淡漠的神色柔化,只是眼眸依旧泛着不似活人的冰冷,僵硬无神,皮肤在灯光下白的发青。

林织的手掌轻轻地摸着他失去弹性的肌肤,像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异常,又或者说全然不在意。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身下的水似乎变成了漩涡,带着将他下拉的吸力,让他猛地坐起。

浴室上次维修过的灯泡毫无异常,将室内照的亮堂堂。

林织扶住浴缸的边缘坐稳,擦去了面上的水珠。

林织擦拭身体出了浴室,因为脑袋还有些昏沉,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