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许她个心想事成
挂断电话, 江瑟侧过头去看陆怀砚。
感应灯就在他头顶,上头落下来的光将他眉眼照得愈发清晰,清晰到江瑟能看清他平静的眸底里涌动的暗潮。
“你怎么会在这儿?”
五个多小时前, 这男人分明同她说,他要去郭颂攒的局,明天早晨等她醒了再给她打电话。
依照惯例, 初一早晨他要陪陆爷爷吃早席,没意外的话, 晚上还得去韩家陪韩茵吃顿晚席。
往后的每一天, 他的行程都应当是满的。
他压根儿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怀砚垂眸看着她,说:“想见你就来了。”
伴着他这声话落, 头顶的感应灯倏地一暗。
两人都没说话, 就这样在昏暗的走廊里, 听着富春河畔尚未停歇的焰火声, 沉默地站着。
少倾,陆怀砚倏地抬手揉了下她耳珠:“困不困?不困带你去个地方。”
江瑟低头从挎包里找钥匙,边说着:“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江瑟住的公寓在走廊最里那间, 她翻出钥匙,慢慢往家门口走,说:“我先放东西。”
感应灯再次亮起。
两人进了门, 陆怀砚站在玄关,抬眸打量了这间小公寓一眼。
这是他头一回来这里。
一栋连电梯都没有的老公寓楼,他自然对这间公寓没有太大的期待。
但这屋里头处处都充斥着她的气息, 玄关衣帽架上的围巾, 布艺沙发上的抱毯, 流理台上的茶杯。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个平日里不会入他眼的公寓, 因为沾了她的气息,便成了个他会喜欢的地方。
“你刚在外头等多久了?”
“不到半小时。”
“我今晚要是睡在梨园街那里,你准备等一整晚吗?”江瑟打开鞋柜,想给他找双室内鞋,却无果,“没你的鞋,你穿着鞋进来吧。”
陆怀砚还是脱了鞋,边脱边漫不经心地说:“脑子一热就来了,什么都没想。”
江瑟正在挂包包,闻言手上的动作便是一缓,回眸去看他,对上他随着抬头的动作而望过来的目光,很快又别开眼,垂下眼将包包里的一大摞红包拿出来。
她今晚收红包收到手软,这个叔那个婶,她挨个叫着,又挨个说谢谢。
每一个红包都是鼓鼓囊囊的,最大的那两封鼓到几乎要将厚厚的红封皮撑破。
这两封是余诗英同江川给的。
瞥见她手上的红包,陆怀砚拍了下大衣的内兜,他记得今晚发红包时还剩了一个。
江瑟正在一封封叠着红包,身边光影一暗,一个用金线描了个小小的“陆”字的红包“嗒”一下放在了最上面。
“今年哥哥给妹妹的红包。”
“……”
视线在那红包上停顿了两秒,江瑟没说话,垂着眼睫继续将所有红包顺得整整齐齐,抱进房间放好。
出来时便见陆怀砚十分自来熟地拿着个杯子在喝水,那杯子是她用惯的,墨绿色的底,杯沿一圈浅金色的边,在他手里显得格外袖珍。
一杯凉水喝完,他放下水杯,慢慢朝她走去。
江瑟仰着脸望他。
男人在她跟前站定,双手拢在大衣的兜里,没有抱她,弓下腰用带着凉意的薄唇轻轻碰上她的,蜻蜓点水般地落了个吻,在她唇边轻轻说着:“新年快乐,大小姐。”
说完便直起身,往后退一步,“大衣沾了不少烟味儿,不抱你了。”
江瑟眨了下眼睫,转身又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件大衣,说:“你换这件吧,肩侧的洞用别的羊绒填好了,修衣服的师傅手艺很好,几乎看不出区别。”
陆怀砚一眼便认出那是平安夜那晚他穿的大衣,当时被几个玩儿烟花的小屁孩儿燎了个焦黑的洞,这姑娘当即就说了会让那他们赔修补衣服的钱。
他接过大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后肩的一处,提起唇角问:“那几个小孩儿赔钱修补的?”
江瑟“嗯”了声:“今年的压岁钱估计都要没了。”
陆怀砚低笑一声便换下身上的大衣,紧接着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扯入怀里。
他揽得很紧,落她额角的呼吸也很烫人。
江瑟以为他会吻她。
六天不曾见过面,刚刚那个清淡的吻压根儿解不了馋,对她对他都是。
可他抱了会便松开手臂,转而牵住她手,说:“走吧,再不出发要来不及了。”
江瑟本来对他要带她去的地方没什么好奇心,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了。
陆怀砚的车停在富春街,他们手牵着手,穿过人群,慢慢地往停车场去。
经过富春河两边的石护栏时,江瑟心里又浮起一丝微妙。
几个小时前她就是在这里接到他的电话。
几个小时后,他们一起牵着手经过这里,总有种怪诞的不真实感。
就像那日在医院,一通电话结束,她浑浑噩噩熬过一宿,一回身便看到他的身影。
跨过时差与国界,他匆匆赶来,就为了抱住她同她说一句,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从来都不是。
许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陆怀砚掐掐她手指,“走路也能走神?困了?”
江瑟今晚一共走了26328步,不仅困,还累,这会每一步都举轻若重。
好在离停车场也没几步路了,上了车,陆怀砚打着方向盘朝郊外开。
江瑟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地一挑眉,扭过头问他:“这是要去寒山寺?”
陆怀砚“嗯”了声:“困的话先眯一会,到了我叫醒你。”
江瑟已经熬过那阵困劲儿,精神和身体都进入一种缺觉的亢奋。
只不过这阵亢奋在他们抵达山脚的停车场时,在她望着那条浸在夜色里,长得仿佛望不到尽头的石梯时,一下子便像缕轻烟般被夜风吹散。
她抬眸望着陆怀砚:“我不想上去了,爬不动。”
陆怀砚就着停车场的灯看她,她扎了个丸子头,巴掌大的脸藏在大衣的兜帽里,瞳眸黑沉,静静注视着他。
他笑了一笑:“你撒什么娇?”
“……”江瑟一字一顿地说,“陆怀砚,我今天走了26328步。”
“嗯,知道了。”陆怀砚弯下身扯扯她兜帽,说,“想要哥哥背还是要哥哥抱?”
江瑟没想要他背也没想要她抱,她问他:“我们上去做什么?”
陆怀砚下颌朝停满车的停车场一点,“知道这些人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么?都在排队等着给佛祖上头炷香呢。”
他看着她眼睛,淡淡一笑:“当初是谁大老远跑来寒山寺求个平安扣的?既然信佛,我便带你去大殿插上第一炷香,这样我们江瑟小姐今年不管做什么,都能心想事成。”
山野静寂,细碎的灯火沿着山脉浮荡在黑夜里。
停车场伫着两盏路灯,男人的脸背光,光雾晕在他被风吹开的额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