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占便宜
次日一早,还是在寒汀阁前碰上了面。
周潋来时,被阿拂拦在院门口,显是事先得过了吩咐,笑眯眯将人往外头请。
“少爷迟些再来,我家公子还未用完饭呢。”
“那倒巧。”
周潋从她身侧避过,没等阿拂留神,人已闪身进了院落,只留了声笑音在外头。
“我也未用,正好从你家公子这儿蹭一口。”
谢执在桌前坐着,正夹了箸虾仁往口中送,院子里的动静显是全听了进去,却不见什么动作。
眼前遮了半幅阴影,来人拉开了身侧的绣凳,大大咧咧地坐去他右手旁,依样使箸拣了虾仁夹。
谢执掀了掀眼,淡淡撂一句,“周家莫不是落魄了,连自家少爷都要往寒汀阁来贪口饭吃?”
“这儿可没备了少爷的筷子。”
周潋拿食指并了并筷尾,在他眼前虚虚一滑,笑道,“没备么?”
“那这是什么?”
“一大清早,阿执也要睁眼说瞎话。”
他说着,拣了盘百合蒸龙眼,往谢执碟中夹了一筷,笑道,“补一补才是。”
谢执垂眼扫了下碟子,拿筷尾将龙眼拨了拨,滚去一边,自己拿调羹舀了匙红枣薏仁粥,慢条斯理地咽了,方道,“那双是喂猫使的。”
“少爷抢了它的用具,它最记仇,只怕今日都不肯叫你安生了。”
周潋:“……”
他低下头,果真瞧见猫在桌下窝着,仰一张毛绒绒的脸,圆圆的猫眼盯着他手中瞧,连脊背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显是气得不轻。
“你早知道……”
周潋搁了竹箸,瞧见对面人微微提起的唇角,那点被捉弄的懊恼平白散了干净。
“少爷莫冤枉人,”谢执眼底的笑意倏忽而过,手中调羹碰着碗壁,叮当轻响,“是谁手动得那样快,叫人提醒也来不及。”
他捉弄了人,显然心情颇好,还有余暇,朝周潋好心道,
“左右那猫少爷也曾养过,少爷吃什么,它跟着吃什么。吃食都不分了,一副筷子也不算什么。”
讲着话,提箸的手指慢悠悠地在筷尾点了点,极得意的模样。
话音刚落,身侧便探了只手来,将他眼前那碗红枣薏仁粥连盏带勺一并托了过去。
“做什么?”
“瞧着你动过的,”周潋捏着调羹,在碗中搅了搅,笑道,“总不会再有差池罢。”
说着,也不待谢执再开口,直接端了碗盏,几口喝了干净。
末了,好似故意逗人一般,将空了的碗底摊着,递去谢执眼前,偏要叫他瞧瞧看。
谢执:“……”
这人心智怎么似三岁小儿一般。
“喝你一碗粥而已,这般不情愿,”周潋笑着,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侧颊。
“谢阿执,这样小气?”
谢执偏头避过,没好气地调转筷尾,伸去敲他的手。
“灶下还熬着一锅呢,少爷若喜欢,不若拿缸盛了,运回去慢慢喝就是。”
周潋反手躲了,对上他微蹙的眉心,心下要笑,撩拨人的话不自禁地出了口,“不如阿执碗中的香甜。”
下一刻,手背上便真挨了一记。
“夸你也要挨打,”周潋捉了他的筷尾,轻巧夺过来,搁去一旁碟上,笑着替他又盛了一碗,
“这般听不得好话?”
“喏,赔你还不成么?”
“这样好的话,谢执可担不起,”谢执瞥了他递来的粥碗一眼,纡尊降贵地接过,“少爷不如去讲与令尊听。”
“兴许令尊听了,心中开怀,什么荒唐事便一并都没了,两下得益。”
听见这句,周潋面上笑意蓦地一顿。
停了不知多久,他收回手,像是带了几分无奈一般,低声朝谢执道,“你又知道了?”
他垂着眼,声音几不可闻。
“我原本……不想叫你知道这些。”
“不算什么好事,听着又糟心,”他说着,抬起头,勉强一笑,“倒叫你觉着我没用。”
谢执抿一抿唇,捏着勺柄的手指微微捻了捻,“令尊的信昨日便送来了。”
“信上书,”他回想着,嗤笑一声,“将有主母公子入府,叫我多留心你的动向,免得做出什么事来伤了体面。”
“若是寻机,床榻之间,肯劝慰两句,若起了效,来日少不得我的好处。”
周潋捏在桌缘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手背青筋绷起,掌心被硌得发疼。
胸中淤积一口浊气,不上不下,噎得他一颗心都好似沉了下去。
半晌,他咬着牙,头垂下去,低低笑了声,意味不明。
“他倒想得周全。”
“为了周家的体面……当真是操心。”
谢执垂着眼,视线落在他桌缘的那只手背上,安静片刻,忽然起身往一旁的匣柜去。
再回转时,掌中握了一小盒药膏,手探出去,递到周潋眼前。
“方才力道重了,”他若无其事道,“赔你的。”
说着,朝着那只手上,先前被自己拿筷尾敲过的地方略点了点。
“省得留下疤,倒要怪我。”
顺着视线去看,先那一小片皮肤光滑白皙,连红都不曾泛起半点。
只掌心那一小处,他不自觉间用过头了力,细微的血渍透过掌缝,蹭了一点在桌面上。
先时尚且不觉,此刻,那一点硌出的伤口经了提醒,后知后觉,细细密密地泛起疼来。
他怔在那儿,一时竟忘了伸手去接。
细白的木芙蓉似的手指空悬片刻,谢执抿了抿唇,茸密的眼睫轻颤一颤,索性将药膏撂去了桌面上。
东西勉强算给了人,待要收回手时,眼前人却有了动作,猝不及防地伸了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脉门要害被人拿指腹按着,谢执不由自主地挣了下,反被牵得更牢。
“松手!”
他凶周潋,语气不见得多狠,反而透出两分慌乱。
指腹触感滑腻,柔软的皮肉之下,能感受到血管轻微的跳动。
都怪这人——周潋想——他原本不觉着疼,此刻却好似从梦里头睡醒一般,疼痛从掌心蔓延至胸膛,热辣辣的,被剖开来,摊在日头底下,想要叫人去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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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他垂着眼,声音低低地同谢执讲,“疼得没力气了,可怎么办?”
谢执:“……”
他抬起自己那只犹被周潋圈着的腕子,面无表情地在后者眼前晃了晃,“少爷多虑。”
“谢执瞧着,少爷现下力气可足得很,只多不少。”
“真的,”周潋低低笑了一声,“我不骗你。”
“只有这么点儿了。”
“余下的,连上药的力气也匀不出一分。”
他说着,视线落在眼前的药盒上,唇角微勾,意有所指,“阿执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