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恐惧
寂静的萧府突然热闹了起来, 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阖府上下都亮起了灯笼,侍婢家仆们得了信儿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连已经快要就寝的萧老爷子也穿戴好精神头儿很足的坐在了大堂。
萧二叔摸着胡子:“父亲, 这太子怎会突临萧府。”他倒是得了消息, 南冠客随太子殿下身负重任被派遣到各地办公,若是南冠客顺道回来瞧瞧,太子也一同随行那还说得过去。
眼下南冠客未回来,太子却猝不及防突然来了, 甚至这叫萧芒好不忐忑,竟生了莫不是自己的职务出了什么差错?
萧老爷子也是如此想的, 皱着眉头严肃思索, 他尚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走罢,随我一道出去迎殿下。”萧老爷子以示恭敬翻出了他的曾经当太傅时穿过的正装, 站在外面等待。
原以为会迎来声势浩大的仪仗, 众人屏息等待,黑夜中, 远远的走来一道人影, 人影身后三三两两的跟着几位,萧二叔并未察觉,只是以为过路之人。
直到段知珩走出了阴影,逐渐接近萧府, 萧二叔才看清了对方,他衣袖挽至肘部, 身上各处还有这被灼烧出来破破烂烂的洞, 露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衣,有些滑稽, 脸上顶着嘴角处的破损。
人虽落魄,却依旧不失气势,萧靖燃落后一步跟随在身侧。
萧芒大惊,第一反应便是遇上了刺客,夭寿啊,在兰陵地界遇上此刻,还如此狼狈,这叫他这个知府可如何是好,实在失职啊。
他上前严肃道:“下官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可是遇到了刺客?伤亡如何,下官定然严查此事。”
一旁的萧靖燃讪讪摸了摸鼻子,有些紧张,暗暗希望太子莫要告黑状。
幸而段知珩扶起萧二叔,淡淡道:“并非遇到刺客,实在是孤本来身负要事,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山匪,缠斗了一番,不是什么大事。”
萧二叔闻言,神情更严肃了些许,兰陵地界竟有山匪存在,得尽快处理,时候长了危害百姓可如何是好。
段知珩又说:“萧大人莫担忧,那几个匪寇孤已然处理,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萧二叔闻言:“多谢殿下。”
身后的萧老爷子也弯腰行礼,段知珩赶忙恭敬的把人扶起:“前辈如此,知珩受之不起。”
萧老爷子曾是当今天子的太傅,哪怕早已远离庙堂,江湖却仍旧有他的传说。
“父皇如今也甚是挂念,见到前辈如此,知珩来日定然回宫后如实禀明,好安他的心。”段知珩与萧老爷子一道往里走,并肩而行,肩背微微躬下,并无储君高高在上的姿态。
萧老爷子听着陛下如此也很是感慨。
萧靖源与萧枝雪走在最后方,他胳膊肘拐了拐她:“唉,你是不是要当太子妃了?”语间隐隐带着兴奋。
萧枝雪目不斜视:“当然不会。”
萧靖源一愣:“为何?”
萧枝雪似笑非笑,转过头去瞧着他的一瞬间,萧靖源觉着眼前的堂妹好似变了个人似的,眸中翻滚着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随后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回了头,默默的往前走。
萧靖源有些不解的跟了上去。
萧二叔张罗着给太子准备好房间道:“天色已晚,殿下今日经历这一番定然也累了,不如早些歇息,下官明日再为殿下接风洗尘。”
段知珩点头:“来得急,打扰了。”
萧二叔忙摆摆手,颇有种您能来寒舍简直蓬荜生辉之感。
众人退下后,段知珩环视周围,萧二叔还贴心的准备了一套衣衫与药酒,内服外服都有,屏风后还有一大桶热水,必需品一应俱全。
段知珩却未急着换洗,他把耳朵贴在门前,外边的动静全都安静下来后他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摸索着寻着去了萧枝雪的院子。
门内还燃着烛火,窗上映出了她的剪影,段知珩咽了咽喉咙,敲了敲门。
门内轻喊:“谁?”
段知珩不敢出声,怕她听出来后便不开门了,谁料就算他不出声,萧枝雪也清楚门外之人是谁,见之不答,她便不予理会,吹熄了灯打算睡觉。
段知珩却坚持不懈的轻轻敲,萧枝雪烦躁不已,这厮怎的变得如此烦人,萧枝雪拿起一把梳子往门上扔去,外面止了片刻,蓦地传来一阵轻轻的低语:“可是还在生气?”
说完便如同以往般坐在她门前,高大的身躯蜷缩起来,默默的守在外面。
一屋之隔,萧枝雪站在门内,看着他的剪影,沉默半响,也慢慢的蹲了下来,坐在了地上,与他背对着。
段知珩就着晚风困乏之意袭来,蓦地身上一冷,他神思恍惚的醒了过来,差不多已然三更天,他回了房后匆匆用冷水冲了一下,随意的涂抹了一些药膏便陷入了床榻里沉沉睡去。
连续几日不分昼夜的赶路叫他极度困乏,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会儿汗意涔涔,一会儿又冷得哆嗦,恍惚间一双细腻温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额头,仿若雪山巅的一簇火,让人忍不住靠近。
淡淡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哪怕在沉睡中也依旧有意识的、不由自主靠近,那只手一僵,微微用力挣脱了他的大掌。
他睁眼时日头已然大亮,眼皮好像粘在一起很久般肿胀,萧靖燃一直在一旁守着,蓦地见人醒了,提着的心蓦地松了下来:“殿下,您晨时发了热,侍从见您许久不起便大胆入内瞧了一眼。”
段知珩点点头,又问:“我昏睡时谁在旁边照看。”
萧靖燃一怔:“除了在下与大夫并无他人。”
段知珩闻言失落了下来,昏睡时的触感莫非是他在做梦?可那般真实、那般叫人眷恋。
段知珩心情低落不已。
萧靖燃有些不忍,可容容叮嘱了他,若是有人问起不准说她来过,便是太子问起也不可,如此看来他们二人的纠葛确实不浅,不然太子也不会特地没日没夜赶来,混迹在平民中为她献上一幕打铁花。
“殿下,用些饭吧。”萧靖燃召来了侍从,备了一桌子菜,他坐下后贴心道:“您从京城过来,想是对这边饮食不大习惯,便差人去福满楼买了些来。”
段知珩起身,温和道:“有心了,多谢。”
萧靖燃琢磨不定,趁着太子喝粥时问:“殿下此番来,可是为了……太子妃?”
这话实在有些大不敬了,按理说他们二人之事八字没一撇,要说也是段知珩掌握主动权,萧靖燃这般不说以下犯上也算是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