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整蛊游戏

地下室传来怪异刺耳的声响。

像是有人拿指甲在木门上不断地抓挠,细微的动静汇成让人类耳朵不适的高频声响,连坐在房间里的黑皮,都能听见那尖锐细声不断钻进耳道当中。

他放下掩饰性拿起来的书,确定地下室里一定是有些什么的。

但等黑皮悄无声息地打开门时,只是微一垂眸,就看见一双无比细长的、青白色的脚,正伫立在门口。

从门隙中透出一双黑色的眼,“妈妈”似乎将脸贴近了,透过那展开的缝隙盯着他,瞳孔放得极大。

她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黑皮感觉身上血液瞬时凉了下来,背后汗毛起竖。

“宝贝。”女人弯了弯猩红的嘴,唇角上扬,拉扯出一个弧度大得惊人的微笑,问他,“怎么不在好好看书?”

黑皮停顿了一下,忍住强行把门摔上的冲动。

“看累了。”他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我听到地下室里有一些声音……”

女人微笑的弧度更扩散开来,但眼角处纹丝不动,形成了极怪异的反差,像是被无形的手捏出的神情。黑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地说:“是不是家里闹耗子了啊?得买点杀虫药来。”

女人没有答复,依旧盯着他。

如果不是那只青白的脚还站在门边,扩散的瞳孔更几乎要从门缝间暴出来,黑皮几乎要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在这种令人难耐的安静下——

“应该就是那些小玩意。”女人说道,“妈妈去处理一下。”

脚步声渐渐离开,黑皮控制自己僵硬的手,很轻地合上了门。

危机感越来越重,他头疼地按揉了一下太阳穴。

不能……

至少不能让元欲雪面对被鬼怪追杀的情况。

他心底浮现出新人单薄的身形,下意识觉得让羸弱的新人面对这种情况,未免太残忍了一点。

就算是心理素质再好、记忆力再出色,面对这种鬼怪实力上的绝对压制,也是很难逃出生天的。

要解决掉她。

黑皮想的出神,手掌扣压在门把手上,无意间都要将那金属物给狠狠地扭下来了,眼前的景色又是恍惚的一变。

大概是到时间了。

黑皮刚准备对元欲雪说,不用轮换,他想自己再推一下剧情。就看到站得离他更近的不是元欲雪,而是一副臭脸的眼镜。

眼镜的镜框已经碎裂的只剩个空框了,上面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也不知道戴着还有什么用。神色是疲倦又冷漠的模样,黑色的发梢不知为何微微汗湿,在黑皮出现后,也只是轻扫了他一眼。

站这么近做什么?

黑皮皱着眉想。因为对他的糟糕印象,下意识提防起来。他看见元欲雪站在他身边,毫不犹豫地插入两人中间,隔开一个安全距离,免得眼镜要耍什么花招,突然发难。

做完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才开始质问:“你要干什么?”

又侧过身,很小声地询问元欲雪。

“我不在的时候……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不怪他瞎想,眼镜这个人一副不合群,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模样。

元欲雪其实还有点走神。

他在想刚刚眼镜的话,实在太奇怪了一点,超过了他对人类的认知分析,是完全陌生的领域。所以在黑皮询问他的时候,因为想事情,回应的也慢。

“……嗯?”元欲雪走神回来,不懂为什么黑皮会提出这种问题,但依旧诚实地道:“没有。”

中间短暂的停顿很像是犹豫后才得出的结论。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黑皮还是狠狠地瞪了眼镜一眼,心里十分烦躁。

电影里不安全,这里也不安全。

屏幕上的倒计时即将归零,元欲雪还是放弃了去解析难懂的人类心理,准备投入到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当中。他上前一步,手指准备按下播放键,就被眼疾手快的黑皮拉住了一下。

“我来。”黑皮一边阻止他,一边伸手,“你先好好——”

但他的手将触碰到按键的时候,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按了上去,掌心破裂处滴下来的血沾在了磁带卡座上。在进入电影之前,眼镜低哑声音也随之传来。

“我会,负责任。”

他的身影在那瞬间消失,后面的话都没说完,一并被吞没进电影当中。

黑皮目瞪口呆。

他想的不是“这小子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而是头脑微微晕眩,额上青筋暴起,想到——

负什么责任?你能不能说清楚?

黑皮再想质问,眼镜也听不到了。他代替黑皮出现在房间当中,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距离“午餐”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粘着肉酱汤汁的盘子都被收起来冲洗干净,但眼镜仿佛就是能在空气中捕捉到那股肉汤的味道。

腥臭的、油脂被煮散开的肉类味道。

眼镜猛地半弓下身,像被烫熟的鱼那样剧烈地弹起来,手撑在门板上,开始干呕起来。

他胃里空荡荡,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呕出了点酸水胃液。最后颤抖地直起身,仓促地擦了嘴,脸色难看的比鬼更像鬼。

这幕看的黑皮又皱起眉。

眼镜的反应未免太过激了,虽然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觉得恶心和害怕。但他们毕竟是活在逃生世界中,抵触成这样,是很难在最后活下来的。

不过眼镜呕吐完,倒没像黑皮想象中那样,害怕地瑟缩在房中,反而先打开了门。

正好撞见女人从地下室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只被剥了皮的耗子。见到打开门的眼镜,她顺手带上了地下室的门锁,对着眼镜举起了手中血肉模糊的老鼠,捏着它细长的尾巴柔和地说道:“这东西跑得快,差点没捉到。”

眼镜定定望着她。

他脸色依旧很难看,难看得像是立即能晕倒在这里,眼中的厌恶敌意也毫不掩饰,细究起来,眼底还有着藏得很深的……恐惧。

他在害怕。

但眼镜下一秒的质问,就打破了现在的平衡局面。

“还有呢?”

他用仿佛被火烧灼过,嘶哑的嗓音质问她:“除了老鼠,地下室里还有什么?”

气氛一度凝滞。

女人手中捏着的老鼠微微晃动,面无表情地盯着眼镜,然后唇角一点一点地向上掀起来,像是用红漆在脸上画上小丑的微笑妆容那样诡异。

“宝贝今天好不听话,总是顶撞妈妈。”她抱怨道。

在这种奇怪的对峙中,外面的大门突然被人很沉重地敲响,巴掌落在门板上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仇人来上门要债了。

“开——门!”外面的人很大声地喊,含糊粗重的音调里压着火气骂道:“他妈的,老子累死了。磨磨蹭蹭地死了是吗?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