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山洪
经过高二3班的教室时,有男生冲到乔青羽面前,喊了声:“二花!”
他高大的身躯贴得很近,乔青羽不得不停下脚步。
“二花~”高大男生轻佻地笑着,又凑近一点,呼出的陌生气息喷上了乔青羽的鼻尖,吓得她连连后退。
“耳朵真的红了!”男生越过乔青羽的脑袋大喊。
身后的众人发出哄笑,乔青羽恨极,视线缓缓上移,死死盯着这个男生夸张大笑的脸。
感觉到她的森冷,男生止住笑,换上一副胆战心惊的表情:“哟,我好怕啊,你别碰我啊,我还是处男呢,不想得艾滋……”
“陈予迁。”
明盛的声音像冷风一样飘进了乔青羽的耳朵,陈予迁猛地住了嘴。
随即明盛从陈予迁身后冒了出来:“跟我来。”
他大步经过乔青羽,目不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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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人把乔白羽的照片放在网上,乔青羽就得到了“二花”这个称呼。二花,劣于乔白羽的二等村花。偶尔会有男生用下流的语气喊她“老二”,这种时候乔青羽胃里会泛起一阵恶心。时间久了,她一进入学生多的地方,就会产生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看过八八楼的那个帖子,标题是“最美艾滋病患者”,放的是乔白羽不知何时拍的艺术照,钻石般干净剔透,比言情小说的封面女郎还要动人。发帖人自称是乔白羽的多年同学,眼看着她从小学到高中一步步踏入堕落的深渊。最末,这个帖子总结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乔青羽发现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真假参半的,就像网上的这个帖子。真的部分是帖子例举了乔白羽的不检点事迹,比如从初中起就喜欢抢人男朋友等;假的部分,是发帖人的身份。
乔白羽没有从小学到高中的多年同学。最开始她在里方乡中心学校,初三前转到顺云三中,重读初二,留了一级。高中那年,顺云有个新成立的职业学校华君艺校到处招生,乔白羽就被父母送了过去。艺校收费贵,首届只有两个班,集中了顺云市考不上高中的家境尚可的学生,而像乔白羽这样在乡下读了八年书的,仅她一个。
其实从帖子内容也可以看出来,发帖的人只是把道听途说的收集到一起罢了,加上乔白羽的出众脸庞,很轻易地得出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个结论。在乔青羽看来,这八个字也只对了后面半句。尽管乔白羽从小就偷钱、放纵,但乔青羽知道,姐姐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她只是喜欢受关注罢了。
乔青羽很难去跟别人解释乔白羽做这些事完全是随着性子的,不像自己,有沉淀的耐心。乔白羽挑选男人的标准很简单:温柔。
只要满足这一点就够了。
柔情蜜意的年长男人对乔白羽有着致命的吸引,不管那个人是否已经有伴侣。从这点来说,乔白羽确实如网上那些人骂的,“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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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礼堂的时候,前排几个叽叽喳喳的高一女生鄙夷地往乔青羽身上瞄了好几眼。乔青羽面不改色地经过她们时,最外侧的女生不自觉地往里靠了靠。
礼堂的活动是高二英文朗诵比赛,乔青羽到得晚,观众席已经布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又有人喊“二花”。乔青羽把思绪从乔白羽身上收回来,一池目光,令她头晕目眩。
蒋念呢?哦,蒋念在前排,要上场比赛。
高二5班的位置在最中间那部分,人基本到齐了。乔青羽遥遥看了眼人群中那几张黑洞洞的空椅子,扶了扶额,朝礼堂后方走去。
观众席的后半部分是空着的,她挑了个最灰暗的角落位置坐下了。
叶子鳞和陈予迁是比赛开始后才悄无声息出现的,两人一左一前坐下,把乔青羽围了起来。
“嘿,二花,”转过头来的叶子鳞压低声音,“明天上午哥带你去看闵江大潮。”
“帮你交几个学校外面的朋友,”身侧陈予迁凑近,“省得你在寰州孤苦伶仃的,万一有困难了,也不至于像你姐那样无依无靠……”
乔青羽面无表情打断他:“到明盛了。”
话音刚落,礼堂内掌声雷动,男女生的尖叫震耳欲聋。乔青羽忐忑的心思虽然完全不在舞台上,却也不由得被身穿白衬衫的明盛吸住了眼球。
这家伙平时只穿松垮的运动T恤,为了比赛换上挺括的衬衫西裤,修长的身形着实夺目。看不清脸,也不需要看清。开口前他先调整了麦克风的高度,而后单手握麦克风环视四周,一连贯的简单动作使得乔青羽移不开目光。聚光灯有魔力,把骄横难缠的叛逆少年变成了落落大方的谦和君子。
和礼堂里的其他人一样,乔青羽凝神屏息。
“Good afternoon.”
麦克风里明盛收敛有礼的声音冲击波一般狠狠撞进了乔青羽的胸膛。高悬的心脏摇摇晃晃,像风中摆动的秋千。
几乎是同时,观众席正中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甜甜也来了?”叶子鳞惊讶回头,歪嘴笑着,“也太疯了,老师都坐着呢~”
陈予迁撇嘴:“苏大小姐才不把老师放眼里……二花,明天看闽江潮,去不?”
“不去。”
听她冷冷的,叶子鳞和陈予迁使了个眼色。
“咳咳,”陈予迁咳了两声,“带你认识你姐以前的男朋友,富二代哦……”
他富有深意的眼神令乔青羽寒毛直竖。
“不去。”
乔青羽丢下他俩,起身离开礼堂。
天朗气清,风儿和煦安静,她想也没想就往礼堂边的花园走去。找了张长椅坐下,抬头望天,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连带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明盛的声音一起,吐出。
麦克风给他的声音平添一分深沉,一分磁性,加之他特有的慵懒,致命般迷人。
猛地睁开眼,天空净蓝如洗,空旷寂寥。
乔青羽记起乔白羽曾告诉自己寰州很美。三年前的中秋节,周日,到寰州不足一个月的乔白羽兴高采烈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青青,”听到接电话的是乔青羽,乔白羽快乐地喊,“我在北山,哇,这里看寰州超梦幻!清湖原来是蓝色的呀,和天空一样!”
乔青羽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应的了,只记得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接电话前她看到来电显示,那个手机号码不是乔白羽的。天知道乔白羽身边是不是有个男人。她没问,一是她自小就被教育作为妹妹没资格过问姐姐的事,二是她真的没什么兴趣。
此刻,她不禁联想,刚才陈予迁说乔白羽“以前的男朋友”,是不是就是几年前陪乔白羽爬北山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