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有疾

一想到老和尚, 林鹤知才意识到,被孙远丰案子一打岔,梅干菜扣肉这事都一拖再拖。

他得去买肉了。

说起来,附近农贸市场的那个“王妈”也真是个人物。她一直自称王妈, 说自己的猪肉都是自家养自家杀的, 以至于顾客们都亲热地喊她一声“王妈”。

林鹤知仔细问了问, 才知道她的确不姓王,而是姓李。

表面上,她只是“王妈”猪肉品牌的农贸市场分销商, 但李阿姨自己家也是养猪的,她借着王妈在当地立下的品牌与口碑, 在摊子里“夹带私货”, 以王妈品牌的价格,卖自己家的猪肉。

林鹤知得知真相后,也不太介意,毕竟她家的猪肉质量也很不错,不管怎么说,老头子就吃这一口。他耸了耸肩:“以前那肉就挺好, 老样子吧就。”

“我想买以前买的那种, 一模一样就行。”

王妈, 或者说李阿姨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得意地对林鹤知挤眉弄眼。李阿姨悄悄告诉他,自己卖给他的一直是他们家养的肉。不过,上回林鹤知说要“放久了的肉”, 她给的才是王妈牌的。

“老和尚说你家人病了,看了几家医院也不见好。”林鹤知突然就提了一嘴, “现在病好点了吗?”

“哎,是是是,是我大哥!”说起这个李阿姨就有些犯愁,“没呢,住院挂水,又转院,到现在也没见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开始是什么情况?”

“病好久了,算起来都快三个礼拜了!”李阿姨急忙说道,“一开始是反复发热,食欲不振,恶心,没有力气!当时也没想着去看病,以为休息几天就好了,结果突然热度一下子飙到四十啊,上吐下泻的,就附近医院输了两天液,结果也没见好,整个人竟然还开始变黄了!”

林鹤知了然:“黄疸。”

“对对对,就是这个,黄疸,然后医生怀疑是急性肝炎,接下来就做检查……什么甲乙丙丁我也不晓得,好几个,查了,又说都没有的。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李阿姨愁眉苦脸,“谢谢你啊,我们已经转去二院了,之前是怕住院住不进去,才向你打听……”

“主治是谁啊?”林鹤知掏出手机,“病历拍照发我一份吧,我大学室友就在二院肝胆,到时候帮你打个招呼。”

“医生姓赵,这可太感谢了,哎呀,这肉我就免费送你吧林医生!”

林鹤知摇了摇头,照样付了钱:“对了,你大哥是做什么的?”

“我大哥在王家的养殖场工作,是杀猪的。”李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她们一家也是想把自己老家的养殖场经营起来,但没有做大做强的经验,李家兄弟妹三人跑出来这几年,都是来“偷师”的,好以后做自己的品牌。

杀猪。王妈。猪瘟。

几个关键词瞬间在林鹤知脑子里连成了线:“那你大哥手上有受过伤吗?或者,有没有被猪咬过?”

“哎哟,这我就不清楚了。”李阿姨皱起眉头,“这我得回头问问。咋的了,还能和猪有关系?”

林鹤知说还不确定。

当天,李阿姨就转来了病历。

林鹤知瞄了一眼,黄疸,腹水,WBC升高,ALT和AST也都非常高,怀疑急性肝炎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所有肝炎病毒的检查都是阴性的。医院也是采用了常规治疗肝炎的手段,病人的痛苦程度有所缓解,但治疗了五天,核心症状依然没有显著好转,院方开始做更多的检查,但暂时还没有结果。

不过,李阿姨去问了,几个礼拜之前,李大哥的手的确有个伤口。不过,经常用刀的工作,磕磕碰碰受点伤常见得很,当时伤口不深,也很快就止血了,所以男人也没有怎么在意,的确是不带手套处理过一些生肉。

林鹤知从自己的微信好友里调出了许久没有说话的大学室友,陶函博士学历,又是主任的直系学生,在科室里很说得上话。

他也不和人寒暄,开门见山地就说,你们科室里现在住着的李某某,病案id多少多少,生病前有过猪病原体职业暴露,建议你血液与排泄物都去培养一下,看看是否有人猪共患的病原体。

很快,对方就回了消息,还是一口气一连串的那种。

陶函:妈耶,你竟然活了,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还有人传你被抓进去了……

陶函:怎么了,这病人是你亲戚朋友吗?

陶函:靠,我看了看,我记得这床,老赵的,见鬼哦我们都不知道这人家里养猪啊!当时问了,就说是食品厂的,没继续问啊!

陶函:咦,林鹤知你又不吭声了,求人帮忙是你这个态度吗?

半晌,林鹤知才纳闷地回了一条:我求你?你们自己病因找不出来,明明是我在帮你吧?

陶函:不愧是你.jpg

林鹤知心里憋着一股不知道什么气,堵得有些难受。他又往前刷了刷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现上次说话,已经是几个月前了。

陶函:鹤知,你人在哪里?学校里都在传你被警察带走了,还说钱涌是你杀的。你快出来辟个谣吧,你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陶函:??你不会真的被警察带走了吧

当时隔了一整天,林鹤知才回复:是被警察带走问话了,刚放出来。我没有杀人。

再次看到“钱涌”二字,林鹤知心中又憋起了一股气。

钱涌与林鹤知一个实验室,都是陈院长的学生。这人考进来时,据说是他们村里唯一一个博士生,好胜心极强,但做事功利浮躁。钱涌这人能把表面工作做得极漂亮,但学术能力放在宁大着实属于中等偏下。总而言之,是林鹤知在学术圈里最看不起的那一茬。

当时,实验室里有一篇影响因子比较高的论文,钱涌着急评一个什么杰出奖项——那个奖项对参赛者在高影响力因子期刊上发表的一作论文有数量要求,钱涌就差一篇——于是,他请求林鹤知把他写成共同一作。

一般来说,同门师兄弟有需求,送个顺水人情是圈内正常生态,偏偏林鹤知是个情商负数的死轴,他认为钱涌对这篇论文毫无贡献,挂个名已经算给了同门面子,还想要一作那真是门都没有,骑脸把人一顿冷嘲热讽。

自然而然,钱涌差了一篇一作,没有评上那个奖,对林鹤知憋了一肚子的气,有事没事就给林鹤知穿小鞋——比如,小组合作大作业,明明林鹤知干了大部分活,但钱涌在最后汇演的时候,却包揽了大部分功劳,还把林鹤知的名字放到了最后一位。

总而言之,两人闹得极不愉快。

结果有一天,钱涌这人就莫名其妙地在公寓里死了,他生前到处抱大腿,与大部分老师同学的关系都处得极好,林鹤知自然成了重点怀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