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喏,蛋白质,你补补

许子诠和唐影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在SKP负一层吃早茶。

难得周末上午天气极好,许子诠出差回来兴致极高,说好几周没见你了,这周怎么也要出来见见。

男女坐在茶餐厅用八卦下饭,一人一杯港式奶茶,聊完了爱情故事,许子诠又问她下午什么打算。

她一脸哀怨说一会儿约了中介看房。

他挺诧异:所以你要搬家了?

唐影点头,专心用筷子将许子诠面前梯笼里的三宝肠粉夹进勺子里一口吞下,两腮鼓鼓,几分含糊不清说:“租约下个月到期,心姿这几天忙着和徐家柏装修新房,这套房子之前我们俩一起整租的,我得重新租一个单间。”

“准备租哪里?”

“打算接着找找‘自如’,一会儿先去看双井附近的。”

“你一个人跟着中介看房?”他又问。见唐影又探过筷子夹了一块肠粉,干脆伸手将自己面前的肠粉笼屉推到她跟前。唐影有些不好意思了,问:“你不吃吗?”

他笑,嘴角弯弯逗她:“不吃,我怕胖。”

唐影撇撇嘴,干脆利落又将最后一块肠粉消灭,接着回答许子诠的问题:“当然我一个人啦。要不你陪我?”

本是揶揄,没想到许子诠一口应下:“好啊。”

她睁大了眼:“你大周末的没约会?”

他埋头夹了一份萝卜糕:“最近不太想social。没心情。”

“妹子太多累到了?”她调侃。

“唔,应该吧。”那人却心不在焉回答。

唐影啧啧看了他一眼,环顾一圈布满各色茶点的小方桌,最终挑出一碟陈皮牛肉狮子头与炸酸奶酥献到许子诠手边,一脸怜爱:“喏,蛋白质,你补补。”

租房中介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平头小哥,西装搭配绿色领带,挂职业笑容。三人约在双井地铁站附近见面。唐影要求不算复杂:小区新、房间有窗、独立卫生间,价格在5000元以下。如果周边有商区更佳、离地铁越近越好。

小哥勤恳,领着两人看了好几套房,却都不得两人满意——唐影本以为许子诠只是下午无聊跟着自己转悠,没想到他竟一板一眼跟着挑剔起来:一会儿嫌弃小区太旧、楼层太低,女生住不安全,一会儿又嫌弃窗户太小,房间家具看起来压抑……

兜兜转转一下午毫无建树,唐影也忍不住调侃,“你是给自己选房子,还是给我选啊?”

许子诠眉眼含情:“有区别吗?”

收到唐影目瞪口呆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撩拨过火了,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对我很重要!不是说有什么别的想法。”

唐影认真劝他:“许土豪,我的预算摆在那儿,你要是按照你家的标准来选,估计是跑遍全北京也找不到。”

中介小哥也被逼急,决定先拿下许子诠:“其实照这位帅哥您这个要求,适合的房子还是有一套的。但……那位房东性格古怪,他不太在意钱,只在意租户的……唐影好奇:“什么?”

中介小哥吐出连自己都不太理解的两个字:“腔调。”似乎担心两人没听懂,进一步解释:“用他的话说,租客要经过面试,腔调不能太低,他才肯租。”腔调这样的词汇,从来不在务实主义者的字典里,若不是许子诠太挑剔,他也不至于想到那位同样不好伺候的房东。

唐影与许子诠相视,两人觉得好笑,对中介说:“那先看看房子?”

腔调房东的房子在地铁站附近,交通十分方便,小区绿化森森,初春时节,树木刚抽嫩芽,好几只流浪猫在人工开辟的小径上散步,见了陌生人来也不害怕,许子诠本自诩“猫薄荷”体质,想要上前逗弄,只可惜这几只流浪猫被住户宠坏,肚皮滚滚又膀大腰圆,见了他,只随意点了点头,连尾巴都懒得摇。许子诠略微沮丧。

中介小哥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小区特别新!物业也体贴周到,美女要看的这间楼层高景观也好,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央视大裤衩!那叫一俯瞰万家灯火!”

要去的房子位于28层,巨大的玻璃窗外是北京的冬天,在华灯初上之前,这个城市蒙着一层郁郁苍苍的灰色。华北平原少山,北京的边疆是环绕着的耸立高楼,城市里的一切建筑物在雾霾与晚烟中淡成远山,都市森林隐隐化作层峦叠嶂。

三个人挤在实际面积40平米不到的开间转了转,除了中介小哥一通舌灿莲花的介绍,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这间房确实很令唐影满意,甚至连徐子诠都挑不出毛病来。

唐影问了中介价格,人却挥挥手,皱着眉头:“价格特别合适,一个月5500,一堆人抢着要呢。但租不租还得看房东意愿呀。”他问了唐影工作与生活习惯,一下午的接触,他自认唐影应该符合要求,忽然想到什么,有些为难,又问唐影:

“那你,热爱音乐吗?”

唐影一愣,说:“还行吧。”一旁的许子诠笑起来:“房东还考察这个呢?也是……”他注意到开间正中电视柜两旁摆着的一套黑色HiFi音箱、CD机、解码器与功放,“这套设备旧是旧了些,但一看就是专业。”

房东显然是个音乐发烧友,舍得砸钱,淘汰下来的设备不舍得扔,摆在待出租的屋子里,是宝刀未老的将军,租客更不敢处理。许子诠似乎真对这些音箱感兴趣,看了看线材,又将音箱的位置挪了挪,拉开柜子架上一排旧CD,挑挑拣拣,选出一张巴赫,点击播放。音乐包围了一居室。

唐影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哥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哎这帅哥懂这些啊,那太好了。上次一个租客学历工作各方面都好,本来都要签合同,偏偏签字前忽然问了一句能不能把那套黑乎乎的音响扔了,人也就那么一问嘛,结果房东直接翻脸,大骂他没有艺术细胞,拿了合同走人。”

唐影好笑,“房东要求也是苛刻。那他什么时候能来面试?”

小哥说您等等,我去打个电话。

房东是在半个小时以后到的,平头正脸的中年男人,身材颀长,目测比唐影大了十多岁,是被岁月搓揉后微微发福的电线杆长相,眉目斯文又固执,她一下愣住,想起记忆中的另一张脸——程恪。

房东进门的刹那,屋子里正放着《哥德堡变奏曲》,第一次听也是因为程恪。唐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缠绵的记忆伴随音乐光速般不管不顾涌上来,她看着眼前身影与记忆重叠,傻子一般呆在原地。中介小哥站在一旁,还没整理好职业微笑迎上去,房东就径直走向了端端正正坐在聆听位置“皇帝位”上的许子诠,表情喜悦,犹逢知己:“你也玩hifi?”

玩器材的都知道,音箱摆放有讲究,许子诠的摆放是标准的“三分一公式”摆位法,房东一眼认出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