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你好了。
路思言冷笑一下,还会好吗?
“那你为什么帮我?”路思言问。
箫声:“受故人托付。”
路思言:“是谁?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还是说你就是向之晴那个恶毒女人的人?”
箫声微微皱眉:“不认识。”
夜色再次降临,路思言因为平躺太久,腰部酸痛难忍,但是又没有什么力气去给自己腰部按摩一下,只能翻身缓解。
家里面很安静,只有院子里偶尔有昆虫的叫声,正是盛夏,小城边缘的院子草丛是小动物的天下。
路思言想着这些年他抱着“这样做就好了”的想法去努力,结果却让他们更厌恶自己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每次鼓足勇气又一次次失败,遭遇冷眼。
那个家早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那就算了,离开也很好,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不争气的儿子,圈内谁都知道,路家有个整日浑浑噩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儿子。
他就像个丧门星,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亲戚反目,谁也不喜欢他,在他身边流连的都是一些纨绔子弟,就图路少今晚买单路少帮我个忙,在他的卡被停掉不能回家之后,那些人如同逃窜的老鼠,见到路思言就避之不及。
路思言对他们冷笑,怒骂他们是不讲义气,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他们却笑着说:“那路少是什么人?”
确实,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是让所有人都失望的路家继承人,也是名不副实的继承人,就连财经八卦都敢公开说他才不配位,说只有他弟弟路士棋才是路先生的左膀右臂。
路思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天他站在父亲的书房里,大大的落地窗透进橙色霞光,他无比震怒的父亲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是你这个家怎么会这样!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要求!”
“你能不能放过我放过你弟弟?!他难道不应该得到这些吗?”
“路思言,不是你,你妈怎么会死?”
从前他是路家的宝贝,现在却成了路家的罪人。
路思言不止一次的做梦,梦到妈妈出事的那天,他和妈妈约好要一起去科技馆,但是妈妈早上出去工作迟迟没有回来。
向来懂事礼貌的路思言在那一天莫名感到焦虑,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穿着背带裤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一直在问朱阿姨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家里的人都在安慰他妈妈可能是工作还没有忙完,但是路思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吵着闹着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那边情况似乎不是很好,但还是答应他现在就回来。
四十分钟之后,路思言得到了妈妈的死讯。
车祸,当场身亡。警察给的车祸原因是疲劳超速驾驶,而她超速驾驶的原因,大概所有人都知道。
十岁已经能够理解很多事情了,他几乎整整三个月没有说话,直到父亲领着那个女人进门。
他用稚嫩的声音问父亲:“你怎么能这样?”
父亲如此快速的再婚让路思言愤怒,但是他又在深夜看到在阳台焦虑吸烟的父亲,他试图着去理解父亲,去接纳继母。
但是他对继母的善意却被说成他要害死自己弟弟,他人生第一次被扇巴掌,就是来自自己的父亲。
而路思言只是给他分享水果而已。
路思言懵懂,直到继母肚子大起来,他才恍然大悟,是因为他给的果盘里,有几块木瓜。
路思言回想着人生中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耳光,不由得痛苦地闭上眼睛。
居然回到了这里,这是妈妈长大的地方。
他小时候也来过,但是全然忘记了,他出生的时候父母的事业正在平成市蒸蒸日上,姥姥姥爷也因为姥爷的事业远赴他乡,这个房子就一直空着。
路思言想着妈妈的描述,她温馨的小屋子,唠叨的姥姥和闷热的夏天。
还有院子里的小鱼池和向日葵。
那个男人每天都早起,出去买早餐,吃完之后盯着路思言吃药,然后去上班,中午回来看一下,下班回来会买菜做饭,给他换药。
路思言早已经明白不管什么人到最后都会讨厌自己,既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那样的,那他就那样活着,何必再解释。
他对这些再也没有什么憧憬。
但对箫声依然有好奇,他是谁?受谁的指使?知道自己是谁吗?
还有就是……他们有在找自己吗?
时间进入八月,气温猛地上升,热到让人无法忍受。
这天傍晚,路思言一手扶着墙壁,在院子里缓慢走路,虽然是正当年轻的身体,却恢复得很慢。
一方面是他这几年放纵叛逆,喝酒熬夜,身体并不怎么好;二是他确实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也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他只是,不想死在妈妈的家里。
走到拐角的时候实在是感到疲惫,就直接在廊檐下的地板上坐下,两条腿晃悠着,晚风轻轻一吹,路思言竟然觉得内心片刻的宁静。
路思言忽然很想去看看那个小鱼池,院子里的杂草有半人高,只有一条石板小路可以走路,看起来很久都没有打理过了。
路思言穿着箫声的大T恤和一条短裤,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走过去,废了很大力气才走到小鱼池旁边,他拨开最后一层杂草看过去。
“啊!!”
路思言吓得跌倒在地。
——小鱼池的水绿得发黑,上面还漂浮着褐色的毛发!
突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大门。
箫声拎着两个塑料袋进门来了,见路思言跌坐在草丛中,好奇看过来。
“你!”路思言喊:“这里……”
箫声走过来,他的长腿走过这一片杂草如履平地。
他走过来一看水池里的东西,但是两秒钟就判断出来不是那个,他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捞起来,无奈地向路思言展示。
……一根泡得发烂发臭的玉米和它的玉米须。
路思言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欲言又止。
“欸。”箫声蹲下来,伸手靠近路思言,路思言吓得一动不敢动。
箫声突然笑了一下,区起手指,擦一下路思言额头的冷汗:“不至于吧。”
路思言正想开口骂,却听见他说,“这就是梁竹的儿子?”
“你认识我妈妈?”路思言问。
对方微微歪头,恢复到面无表情,起身回到门边把买回来的菜带进厨房。
路思言坐在原地平稳自己的呼吸。
他居然认识妈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妈妈才收留自己的?而自己的样子在他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毕竟,他如今的模样真的不配当妈妈的小孩。
路思言回房间呆着,直坐到房间里全部变黑。
“出来吃饭。”箫声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路思言没有说话,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