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留下来

姚守宁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河神’,屋里一片混乱的时候,姚婉宁却注意到了妹妹瞬间呆滞的神情,嘴唇动了动,无声的问她:

“怎么了?”

大家的注意力因为陈太微的话全都放在了柳并舟的身上,一时之间没有人注意到两姐妹之间细微的互动。

姚守宁欲言又止,最终却摇了摇头。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屋里人多眼杂,且姚婉宁身后跟着‘河神’,她之所以行走全是因为被这妖邪抱在怀中的事若告知姐姐,恐怕会引起她恐慌的。

想到这里,姚守宁的目光变得坚定,又轻声的应了一句:

“没事。”

她话音一落,便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头一望,正好与程辅云目光对上了。

这镇魔司的副监面带微笑,身后有一道半人高的影子。

也不知他盯着姐妹俩看了多久,姚守宁心中怪异,想起此人狡诈多端,与姐姐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二人眼中都露出心照不宣之色,齐齐别开了头。

“你的力量为什么会变弱?”

陈太微见柳并舟没有回答,又追问了一句。

他容貌俊美,但气质偏冷。

那双眼睛如古井无波,仿佛斩断了红尘的七情六欲。

姚守宁见过他三回,总觉得眼前的道士似是对这人间许多东西都失去了兴趣,没料到他此时会对外祖父穷追不舍。

“我上一次见你时,你已经萌生了儒者之心。”他饶有兴致的问:

“道、儒、武三大修行派系之中,儒家的向‘道’之心应该是坚定的。”

前两者入道容易,但‘道’心容易紊乱,例如修道之人,最终可能会偏离‘道士’一系,或为权势、名利所困,或改投其他修行法门。

唯有儒家派系,想要悟道不易,需得有特殊的传承。

更何况儒家的人一生入浩瀚书海,只要胸中文墨不断,很难放弃儒学,改走其他的修行之路。

最重要的是,三大修行派系中,道家所修的是灵气,而武道修的是气血,随着年纪的增长,人的悟性、体能大不如前,或多或少修行可能会退步。

但只有儒家靠的是文才所化浩然正气。

读书越多,胸中见识越广,知识越是丰富,那浩然正气就越足——并不会因为儒者年纪的增大而修为降低,反倒随着岁月的流逝,那股‘气’便会越发醇厚。

当年陈太微见过柳并舟,他受张饶之亲自指点,已经生出了儒者之心,这些年来他放弃仕途,一心修行,从当年的应天书局之后,一直困守南昭,甘心默默无闻。

而他的女婿身份低微,一家人在此之前从没有受到过他大儒的力量所带来的半点儿好处,可见权势、名利是困不住他的。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人到年迈之后,反倒力量像是减弱了?

“就连先前追杀一道妖影,也需要一条狗的辅助?”

“是儒、道、武!”柳并舟轻咳了一声,提醒了陈太微一句。

这话一说出口,陈太微淡淡一笑,看他的眼神像是带着对晚辈的纵容,并没有反驳。

柳并舟自己也愣了愣,最终叹了口气,自言道:

“书生意气、书生意气!”

他这简单的反驳,还带着书生意气,可见内心的选择并没有变动。

陈太微为人狡猾,简单一句话便试探出他想要的结果。

“那不是普通妖影,而是妖王之影!”杀妖王之影需要狗的辅助,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既然陈太微提到了‘妖影’,柳并舟也不再躲躲闪闪了,直言道:

“传言天妖一族的狐王有九尾,当年太祖斩他而断一尾,我不会认错的。”

说完,又问:

“陈先生镇守帝都,难道没有发现这妖邪存在?”

他反将了一军。

陈太微的笑容僵了瞬息,接着深深看了他一眼:

“兴许是我看走眼了。”他一语双关:

“传言之中,天妖一族的九尾狐王狡诈,擅隐匿、蛊惑人心。”年轻的道士笑了笑:

“没料到这样一位传言中的妖王,竟会隐藏在我的眼皮之下,而子厚能看得出来这妖王之影,可见修为大有精进。”

说完,他垂下眼皮,双手握着扶尘,不再出声。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众人或云里雾里,或是眉头紧皱。

长公主与丈夫目光对视,神情严肃。

“九尾妖王?”

“对。”柳并舟点了点头,面上显出几分疲惫之色:

“这妖影已经被我斩去,此间事了,世子所中的咒杀之术已解。”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我的外孙女也受了伤,将军府想必也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们先行回去。”

柳并舟说这话时,看的是姚翝。

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世子死而复生,接着苏妙真一出现,便使世子再度发疯。

细想之下,姚翝目睹过陆执两次发疯的情景,苏妙真都在场。

当日柳并舟到来之后,曾声势浩大的替她驱邪,但如今看来,当时苏妙真身上的‘邪’恐怕并没有驱使干净,而将这祸患留到了如今。

今日初时看来只是世子再度失控,可那能拿妖邪的大黄狗进门之后竟然狂吠,后又离奇受伤,再结合陈太微的话,姚翝便不难猜出,先前看似风平浪静之下,柳并舟经历了一场恶战,将苏妙真身上的邪祟彻底驱除干净。

看样子老泰山吃了些亏。

他一听柳并舟说要走,连忙就点头:

“我们先扶妙真回去,将来再来将军府赔罪。”

长公主点了点头:

“不要说赔不赔罪的话。”

事到如今,虽说世子身上的妖蛊显然与苏妙真脱不了关系,但长公主心知肚明,罪魁祸首乃是苏妙真身上的妖王之影。

“有罪的是妖邪。”

柳并舟点了点头,柳氏强忍心中忐忑,抱着昏睡不醒的外甥女起身。

姚守宁见母亲等人要走,下意识的想松开与陆执交握的手,但她放手的瞬间,陆执却将她手掌抓得极紧。

“娘——”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柳氏。

柳氏转过头来,看到了她探入棺内的手,与陆执交握。

这一幕落进柳氏眼里,便觉得自己的女儿并非一厢情愿,恐怕这两人私下早就女有情、男有意。

她原本还痛惜于世子死了,自己女儿恐会受伤,此时发现世子又复活,再加上他发疯也是受妖蛊影响,还似是对自己的女儿也颇有意,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替姚守宁感到有些欢喜。

当年柳氏自认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是受父亲掌控,如今想来她先前也险些走了柳并舟的老路,试图掌控姚守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