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她一点都不无辜 :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公主府内外戒严,不许任何人走动,也不许任何消息泄露。

二更的夜凄冷深沉。

唐慎钰刚喂阿愿吃了第三遍药,他坐在床边,守着她,寸步不离。因失血过多,她脸上毫无血色,冷汗将额边的绒发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小产和千日醉毒同时折磨着她,让她哪怕昏迷着,身子依旧疼得颤抖,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哀鸣声。

“你别怕,我在呢。”唐慎钰用帕子轻轻擦拭她的额头,握住她紧紧攥成拳的手。

许是感应到了安全,春愿眉头稍微松了些。

唐慎钰抿住唇,泣不成声。老葛虽配出了解药,但要完全清除体内的毒,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半年里,阿愿必须药不离口,一定要仔细养着,千万不能着凉。

老葛还说,千日醉药性至阴至寒,里头有两味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常年服用,会损伤女子的元气根本。而给公主下毒的人心思狠辣,应该是将上百包的千日醉精炼成了一小瓶,那是活生生将公主的胎给打了下来。

唐慎钰闭眼,深呼吸了口气,他替阿愿将被子掖好,轻抚着她的侧脸。

阿愿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绝对相信阿愿,她性子坚毅,对感情忠贞,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可她怎么会怀孕?怀的谁的孩子?

唐慎钰眉头蹙成了疙瘩,他也喝了散毒的药,但浑身的骨头依旧疼的厉害。他咬牙忍住疼痛,试图去分析。依照衔珠的说法,阿愿今儿才知道有了身孕,并且兴高采烈地准备了席面,要等他回来后,与他分享这件喜事。

从这就能看出,阿愿以为怀的是他的孩子。

这就非常奇怪了,一个当母亲的,怎么可能连孩子生父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那只有一个解释。

唐慎钰望向那个纤弱苍白的女人,心绞痛不已。

阿愿,很有可能被人暗中谋害了,以为和她行周公之礼的男人是他。

可能是这样吗?

唐慎钰双手使劲儿搓脸,试图让自己再冷静些。府里的大夫说阿愿怀了整两个月身孕,而据衔珠交代,阿愿傍晚的时候和邵俞说话,曾提到一个时间——腊月初一。

唐慎钰拼命回忆这个时间。

腊月初一,他和阿愿那时正因为周予安冷战。他记得那天,周予安上赶着去鸣芳苑找阿愿,结果被阿愿威吓的落水。

而后他就忙着送周予安回平南庄子,公主府的人着急忙慌地找他,说公主有请,但当时瑞世子病危,他天擦黑时匆匆去看了眼她,见她在画舫上饮酒,没有打搅,转身就回京了。

是那晚上发生的事?

唐慎钰心乱如麻。

还记得初五的时候,阿愿杀到了平南庄子,当时他就微妙地感觉到,阿愿对他的态度不像之前那样强硬冷漠了,多了几分柔情,还说了句很暧昧的话。

唐慎钰倒吸了口冷气,她当时说,“别以为你前晚上来找我,我就会轻易原谅你。”

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看来……

唐慎钰感觉又毒发了,腹内绞痛得厉害。

对!

邵俞一直贴身伺候她,想必邵俞知道什么!

这孙子贪污、敢堂而皇之的对阿愿下毒,那么从前暗中对阿愿做了什么,想必……

唐慎钰恨死了自己,觉得他就是天下第一无能无用的男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不起。”唐慎钰手抖成一片,轻轻拿起阿愿的手,吻了又吻。

悔恨和愤怒的情绪一同折磨着唐慎钰,他将阿愿的胳膊慢慢地放下,替她盖好被子,俯身,轻轻吻了下她冰凉的额头,低声喃喃:“屋子里的灯不会灭,你别怕,安心休息着,我去办件事,马上就回来。”

唐慎钰起身的刹那,目光冷绝,他现在就去拷问邵俞!

谁知就在此时,外头传来阵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门被人吱呀声推开了,蜡烛感受到了迫人的寒气,左摇右摆。

唐慎钰往前瞧去,见陛下匆匆进来了,跟着来的还有黄忠全和夏如利等内官。陛下面色含霜,外头穿了件黑色狐领大氅,而里头则穿的是寝衣,显然是刚就寝,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赶过来了。

“陛下。”唐慎钰跪下请安。

宗吉狠

狠剜了眼唐慎钰,一句话都没说,径直朝拔步床那边走去。

“阿姐,阿姐。”宗吉坐到床边,俯身轻轻唤着,阿姐此时小脸惨白,唇色微微发乌,是不是地惊厥抽搐,显然命悬一线,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中。

宗吉顿时怒不可遏,抓起跟前的茶盏,就要砸向唐慎钰,可他怕惊到阿姐,生生忍下了。之前他就是担心阿姐,所以才将大内的秦校尉等人拨到了公主府。今晚,他刚沐浴罢,秦校尉就匆匆来报,说公主府出了大事,公主小产中毒,疑似府中前总管邵俞所为。

秦校尉不敢隐瞒,说最近府里在传,邵俞因贪下巨万银子被驸马爷查出来了,不知今晚下毒是不是报复,人已经拘起来了,但公主的情况实在不好,万一有个好歹……

宗吉蹭地起身,冲过去,一脚踹向唐慎钰的肩头,压着声斥骂:“混账东西,朕有没有给你说过,没有大婚前,不许再碰公主了。你不要脸,朕的阿姐还要脸。上次你就害得她小产,这次,你又!好色无耻的东西!”

为了阿愿的清誉,唐慎钰没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先全揽在自己身上,连连磕头:“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宗吉眼睛红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畜生。

宗吉蹙眉,方才在来的路上,是衔珠迎的驾。衔珠哭着说,唐大人深爱公主,为了公主毫不犹豫地饮下剧毒。

宗吉拳头攥起,瞪着唐慎钰,低声喝骂:“朕早都晓得你居心叵测,朕的阿姐从前多淳朴简单,自打跟了你,竟也参与了党争!朕不怪她,朕怪你。你这个畜生一肚子的黑心肠,恶意引诱朕的阿姐,屡屡害的她身心受伤,朕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了……”

夏如利眼见陛下动了杀心了,急忙迎了上来,温声道:“陛下息怒,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公主。唐大人自愿服毒试药,还是有点用处的。”夏如利不动声色地将矛盾往邵俞身上引,蹙眉道:“这事真是旷古未闻,一个小小阉人,居然敢冒着抄家灭门的危险谋害公主。”

宗吉愤愤地甩了下袖子,盯着唐慎钰,喝问:“凶手人呢?”

唐慎钰捂住发疼的肚子,咬牙道:“在南厢房,臣已调了北镇抚司的手下盯着。臣方才正准备去审……”

“你审?”宗吉打断唐慎钰的话,冷冷道:“自从裴肆的事后,你当朕还相信你么?”随之,宗吉下巴朝夏如利努了努,“你来审,你控东厂,审讯的手段不输给北镇抚司。朕去旁听,朕倒要听听,这个贱奴究竟为何要行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