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桃花期(二)

而走廊最靠里的这间宿舍会空着是有原因的。

这个房间格外潮湿阴暗,尤其是梅雨季,住在这个房间的学生会容易得湿疹。

摆放上吸湿剂,不到一天就能凝出半杯水。

也巧。

这一批学生少一点,空出来个房间。

平时被舍管阿姨用来放杂物。

舍管阿姨也不乐意:“无缘无故搬那个房间里去干吗?很久没打扫,门锁也有点坏了,还得找人来修,修锁又要钱……”

乔望:“我自己打扫。”

舍管阿姨:“那肯定你自己打扫喽。”

乔望:“门锁我也可以自己修。”

舍管阿姨与楚云攸异口同声:“这你也会修?!”

乔望:“会。”

乔望问阿姨能不能自己简单地粉刷一下,阿姨想了想,答应了,但是得周末。

楚云攸跑来跟他一起干活。

乔望问他作业写完没有,楚云攸说“没有”,还说:“那么多,哪写得完啊?”

乔望呵呵道:“那你在旁边写作业吧。”

楚云攸反问:“你不用写作业吗?”

乔望推了推眼镜,眼下有淡淡的绀紫色黑眼圈:“我已经提前写完了。”

楚云攸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十二张考卷你全写完了???”

乔望穿上围裙,戴上旧鸭舌帽:“嗯。昨晚上熬夜写完了。”

不然哪有这么闲?

楚云攸被按在旁边写作业。

但,实在难以专心。

乔望又是哗啦啦地刷墙,又是丁零桄榔地四处敲敲打打,又是铛铛铛地换门锁,他老是忍不住过去看热闹。

他自掏腰包买了一块新床垫,给楚云攸铺床。

他自己是舍不得睡什么好床垫的,主要他已经睡硬板床两年多,就剩不到一年时间,何必浪费钱。

可是,像楚云攸这样的小少爷,豌豆公主一样的身子,已经嚷嚷过好几回不知道为何早起发现睡得腰酸背疼。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睡不惯啊。

真是没一点常识。

少爷羔子。

楚云攸问:“你哪儿变出来一个新床垫?”

乔望没好气地说:“垃圾桶捡的。”

楚云攸扒在宿舍床护栏的边沿直乐:“哈哈,垃圾桶能捡到全新没拆封的床垫啊?那你怎么不给自己捡一个?”

乔望:“我就喜欢睡硬板床。”

“乔望,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你教教我呗。”

“你又用不上,有这个时间,不如直接花点钱找专业的人弄。”

“我好奇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我真好奇。”

“试卷写完了吗?去写试卷。”

“反正我现在也没办法专心,不如你先教我啦。”

那时,乔望没想到,后来楚云攸真的能用上这些技能。

他给山区学校的孩子们修桌子和椅子,一双手不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而是长满了老茧,不知道是磨出过多少水泡才变成那样。

那时,乔望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受欢迎。

他的学生时代在恋爱方面是默默无闻的,没有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更别说表白了。

上一次的他在青春期没那么好好吃饭,也没有那么地注意运动,因此要更加瘦弱一些,毫无自信,精气神完全不一样。

灵魂的扭曲隐约映射在他的身体四肢。

直到后来他功成名就了,才渐渐地改变了。

作为乔总去参加同学会的时候,有老同学说:“当年真看不出来你原来长得还挺帅的。难怪楚云攸会喜欢你。

“那时我们都挺纳闷,楚云攸喜欢谁不好怎么会喜欢你,你那时候真是阴沉可怕,我们都没仔细看过你的脸。”

而当年,跟楚云攸住在一个寝室,朝夕相处后,乔望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楚云攸的桃花运有多旺盛。

他都不明白。

这些人是没比数吗?

高三了欸。

不需要做题,不需要准备考试的?

楚云攸有家里兜底,哪怕爷爷和爸爸不管也有外公和外婆管,就算随便考考也不愁前程。

这些人呢?不知道是紧要关头吗?

楚云攸嘲笑他的想法:“你傻啊,就是因为是高三啊。这时候再不表白,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乔望不解:“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现代社会吧?又不是一封家书抵万金的古代。科技那么发达,要联络到一个人又不难。真的喜欢你的话,就不应该在这时候耽误你的学习,等毕业以后再说。”

再郑重其事地补充:“而且,你还未成年。”

楚云攸笑起来:“哈哈哈哈,可以是可以。那到时候青春不是也结束了?有些事情,就要在青春期限内做才最浪漫啊。”

浪漫,浪漫。

她母亲就是把浪漫当饭吃,结果差点真吃不上饭。

像他这样出身普通的孩子哪有资格谈浪漫?

楚云攸就是这样,事事都讲浪漫,不去考虑现实。

可不是吗?

一个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当然可以满脑子浪漫思想。

……

语文的文章阅读鉴赏课上。

老师讲到《雷雨》。

语文成绩平平的乔望脑袋里难得地闪过文学灵感,忽然想:楚云攸多像这个小少爷周冲啊。

要是楚云攸生在那个时代,一定会和周冲一样对四凤充满怜悯。

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少爷羔子楚云攸完美地扮演:“我将来并不一定跟她结婚。如果她不愿意跟我,我仍然是尊重她、帮助她的,但是我希望她现在受教育,我希望父亲允许我把我的教育费分给她一半上学。——我不是孩子。我不是孩子。”

呵,简直一模一样。

乔望略带嘲弄地想着。

回家后,他鬼使神差地去找了电影来看后,发现周家小少爷的结局是触电身亡,他又莫名有种难以描述的难过。

不算顶难过。

这种难过如一根蛛丝,粘上以后像不存在,绵绵的,黏黏的,在你意识到的时候它好像还在那,剩下无形的感觉,静悄悄地延续一段时间。

楚云攸发现他读剧本的时候,他正好读到周萍看到繁漪深夜叹息落泪,拥住她,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楚云攸一言难尽地问:“没想到你还去借书来看,小望哥哥,你、你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啊?”

乔望“啪”的一声合上书:“……我只是欣赏文学。”

楚云攸不信,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第一次见你对文学作品感兴趣。”

乔望被气到,欲言又止。

他能说什么呢?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我觉得你像书里那个早死的小少爷所以才心生好奇”吧?

怪怪的。

像在诅咒别人。

即便他情商低也明白。

——(接现在)——

乔望之前为这方面作的打算是从楚云攸满15岁起的。